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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赵初夏,八岁以前我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可是八岁之后,这个名字像个梦魇一样,一直纠缠着我。
我的身体不好,心脏有些问题,不会影响平时的生活,但是不能做剧烈的运动。所以平常在学校里时,我都是大多数时候趴在桌子上,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亲爱的朋友,秦寒意以为我是精神不好,又不爱看书了。
其实不是的啊,我身体不好,它让我承担不起精神太过沉重的课业醢。
我的胸口里跳动的,是我的父亲的心脏。
八岁时,爸爸送我上学,途中发生车祸,一辆大卡车把我和爸爸压在了车下,爸爸倾身过来,用手臂抱住了我,把我护在身下。我们被卡在小车里很久很久。爸爸暖暖的,温热的身体贴着我。
爸爸说:“初夏,别怕,不会有事的。别怕。缇”
我的身体瑟瑟发抖。最后有专业的消防哥哥来,把车子弄开了,我的身上全是血,是我爸爸的血。我呼吸困难,躺在担架上艰难地抽气,妈妈赶了来,用力握住我的手,告诉我,初夏,没事的,没事的,你和爸爸都会没事的。
我晕了过去,隐隐约约里,我听见医院的走廊上,我的妈妈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好多好多的医生走到我的病房来。
医生们断断续续的声音,“女士,你快做决定吧,孩子爸爸昏迷前的遗愿,也是让我们把心脏换给女儿。”
后来我成了一个健康的女孩儿,能做一些简单的运动,和之前只能坐在教室里不动不同,我现在能在外面又走又跳了。
我胸口里,跳着一颗我爸爸的心脏。
妈妈后来又嫁了人,那个男人对妈妈很好,对我也很好。我没有什么排斥,我的心口里有爸爸的心脏,我觉得爸爸总是在我身边的,所以我没有觉得被抛弃。
以前爸爸妈妈很恩爱,事故之后,我一直都有爸爸陪,但是妈妈只是一个人,所以我想,爸爸也会希望妈妈身边有个照顾她的人呢。
我就这样慢慢长大了,没有人知道我和我的心脏的事,我去读书,后来的爸爸也会很照顾我,他会亲自送我去读书,他们都很疼惜我。
但是我还是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
我和我的朋友秦寒意也成为了好朋友。
然后某一天,我突然情窦初开了。
那是一个下雨天气,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一个男生来学校里来找秦寒意,广播通知了秦寒意出去,我正在林荫道上,刚于收发室里拿了一套书籍,看着秦寒意走了出来,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看见她走近了一旁的校门门卫室。
我微微地偏过头看去,然后瞬间收回了眼神来。
门卫室窗户里的那个男生,侧面那么英俊,我慌张地怕他会突然转过头来看我,我慌得不敢再看,抓住手里的书,匆匆就回到了教室去。
坐在座位身上,瞧见秦寒意回来,我便悄悄问了她一声,那个,刚才是谁呀?
秦寒意一直是不愿意说她自己的事情的,闻言她安静了一会儿,才微微笑着和我说,“是我家里的人。”她说这话的时候,人是低着头的,仿佛并不愿意谈一样。
我知道我不该再问她相关的问题,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他叫什么名字呀。”
秦寒意有些讶异地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回过头去,咬了咬唇,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最后她靠过来,在我面前的纸上慢慢地写下。
霍,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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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脏还是不好。但是我很努力地画画,然后刊登了画稿,我有了钱之后,就会偶尔到那个贵族学校去。
我在门口的保安室里,说我要找谁谁谁,却是从来不说他的名字。
有一次我在保安室里,被人拦住了,我涨红着脸,站在门卫室里,比划着手脚和他们说,我是谁谁谁,来做什么的。
他从后面走进来,书包甩在肩膀上,微微蹙眉看着我。
他穿着他们院校的校服,只是制服的外套没有扣上,里面的白衬衫微微落拓地扯了出来,看上去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看着他,我就很紧张。
我又转过头,几乎不敢去看他。
他目光瞧着保安,问,怎么回事?
保安显然有些忌惮他,回他说,这个女孩想进去,但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他是我朋友,让她进去。”他突然说。
我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目光绕过我,根本不看我,直接穿过了我的身边,往学校里面走去了。
我站在保安室里,愣了一会儿,才追出去。
我跑得很累,不住地喘气。
“那,那个,谢谢你。”我气喘吁吁地跑在他身后,对他道。
他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略微疑惑地看着我,“你到我们学校来干什么?你是我意姐的同学吧?”
我说:“那,那个,我到学校里来取景。”我向他比划,慌得舌头打结,“我画画,画画有用。”
他似是理解了,然后点了点头,再转过身,摆了摆手,很是随意地道:“以后进来,就说是我的朋友,这里没有人会为难你。”
“谢,谢谢。”
他又摆了摆手,大步离开了。
后来我常来他们学校,带着我画板,那成了我青春里的一个小秘密。
连秦寒意都不知道。
我很爱在他们一栋楼的楼顶上坐着画画,那里不常有人来,我一般能在那里安静待很久。我的高考,已经确定了,是要考艺校,所以文化课我没有我的同学们他们那么大的压力。而且我的班主任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我就撒了一个小谎,说要出去检查身体,这样我就有了时不时到他们学校来的时间。
我坐在楼顶画画,看着这个学校里漂亮的风景。这个学校真的如我所说的那样,景色很漂亮。
可是那一天,我在安静画着画的时候,楼顶的门突然被撞开了,我惊了一惊,身体就往后缩去。
对于危险,我好像有种天然的敏感。
我躲在一面墙的转角,他们注意不到我。
但是很快殴打的声音还是传了来,有男生大声哭泣求饶的声音。
我在自己那个学校里,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学校管得很严,从来不会出现学校暴力的事件,只要出现了,就会立马被压制。
所以我初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对主要的是,我心里也充满了害怕和恐惧——在听见男生惨烈的呼叫声时。
我缩着头,移过去,看了那一面的情况一眼。
几个男生围着中间的一个人,那个人被打在地上,侧身用手臂挡住头和脸颊,周围有男生还在往他脸上踢。
我受了刺激,也看见了血,害怕得厉害,突然用手捧住脑袋,大声尖叫了一声。
声音吸引了那群男生,他们纷纷朝我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一个男生走了过来,扯了我的手臂,就往前面拖去。
我也被拖得摔在了地上。
我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场景。
有男生扯住了我的头发,问我是哪个班的,我用力按紧自己的心脏,让自己不要太激动。但是我的心脏还是咚咚咚地,不受控制得剧烈跳动起来。
那男生又见我不说话,一把就将我扔在了地上,然后回过头去,和一旁站在墙面处,微微垂着头的男生说话。
我抬起眼睛看过去,整个眼睛里都盈满了泪水,身体微微地抖了抖。
是他。
是他要打那个男生。
他双手插在兜里,走过来,垂下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他眉头蹙了起来。
“怎么是你?”
我身体抖着。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我脸上的伤口,然后回过头去,看那个扯我头发,把我扔在地面上的男生。
那男生被他看了一眼,也有些害怕。
“盛,盛少,我不知道你认识她。”那男生解释。
我见着他走过去,几步就将那男生踢得后退了几步。
我缩着身体,怕得更厉害。
他走过来,蹲下身,想把我扶起来,看着我看道:“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我低着头,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就和地面上那个把脸护在自己手臂下的男生眼神有了对视。
他的眼神里有恐惧,有害怕,我想,那一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想请我帮一帮他。
我低着头,不敢看我面前的人的脸,“可,可以不打他吗?放,放了他?”
他没说话,只朝周围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应允了,然后见我一撅一拐的,就弯下腰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那个傍晚,他把我送到医务室,让医生给我做了检查,医生听了我的心律之后,略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和他说,请不要和任何说,我没有问题。
只是脚扭了,脚踝很疼,脸上也擦伤了。
都上了药。
后来我看见他推开医务室的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盒子。
他在我面前坐下来,然后把盒子放在我面前,我看见里面是做得样式很美的寿司。
他看着我,还是那一身落拓的衣衫,我却已经知道,他绝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他把盒子放在我面前后,就侧身懒懒靠在病床一旁的栏杆上,他道:“你一直在上面画画?”
我低着头,点了点头。
他似是挑了挑眉,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一副懒懒的模样。
“今天的事情,别和她说。”
我不知道“她”是指的谁。
“我意姐。”
我终于明白,他送我下来看伤,再送来吃的东西,这些都是他想让我答应,不把事情说出去。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随后他竟然把头微微靠仰起来,问了我句话,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侧过头来,目光凝视我道:“他们收了你掉的东西,里面有几张画,画的我。”
我想到了我在楼顶上的画板。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很恐慌,也很惊惧。
他这样的人,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我一定不会有后来那么多傻气的举动。
他这样的人,对于像我这种从小好好教育起来的姑娘,对于像我们一样的姑娘,他就是坏人。
随意欺辱同学的坏人。
我头垂得很低,我摇了摇头。
“不是,没有。我,我只是当你是模特。”
我十六岁的青春,懵懂的爱恋,就结束在了我们第一次这样单独相处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