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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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9

    第1章

    宫女玉瓶有些发愁的问李薇:“格格,今天真吃羊肉啊?”不等李薇回答就自顾自往下说,“万一四阿哥来呢?现在这个天气吃点素的好,羊肉多燥啊,您还非要吃烤的肉串子,喝点瓜菜汤,吃个拌黑木耳不是很好吗?又清爽又开胃。”

    李薇放下手里的绣样册子,也不好跟她解释,直接吩咐道:“我想吃,你直管吩咐膳房去,告诉他们多放辣椒粉和孜然粉,肉要切成手指肚那般大,肥瘦各半,要烤的滴油,咸香油辣才好!不许放花椒,配着再进一锅羊肉汤底的汤菜就行,放些粉丝、粉条、油豆腐、黄花菜,剩下的让他们看着做。面食只要芝麻烤饼就行。”

    玉瓶苦着脸去膳房点这一顿夜市大排档的菜单去了,路上刚好遇到了福晋那里的宫女石榴也去膳房点膳,两人就结伴而行。

    虽然膳房还是在阿哥所里的,但出了四阿哥的院子就算是外面了,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宫女还是有些害怕的。

    石榴年纪比玉瓶大些,她十六了,在福晋屋里也是数的上的人,只是福晋身边能干的太多反而显不出她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膳房,玉瓶退后一步让石榴先说,石榴点了二凉四热两道汤品四道面点就退下了,她却不急着走,站在三步远外等着玉瓶。

    玉瓶细细交待了李薇的夜市大排档,膳房的太监认真的听着,这两年李薇常点的就那几样,膳房就专门找了个小太监学做这个,算是越做越入味了。

    “姑娘瞧好吧,还交给小李子来做,他做这个也是做惯的。格格还要点别的吗?”老太监笑眯眯的说。

    玉瓶没说动李薇换菜单有些丧气,道:“剩下的你们看着上吧,格格倒是爱极了你们上的酸梅汤,你直接让我提一罐子走吧。”

    老太监回身挥挥手,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紫红色的小陶瓮,却不递给玉瓶,老太监接过来转身给了一个十一二的小太监,说:“哪里劳动姑娘亲手拿?让这孩子跟着姑娘走一趟吧。”

    玉瓶也没坚持,她在宫女里头也算是有头脸的,亲手提个陶瓮确实不太像样,有人代劳最好,她也回敬老太监般微微一福,“多谢爷爷疼我。”

    老太监站着受了,笑眯眯的送了两步,看着石榴和玉瓶一起走了。

    石榴和玉瓶走进四阿哥的院里就分开了,石榴往正院去,玉瓶拐上了岔道。

    阿哥所的院子里如今可住了不少阿哥,如今阿哥里面出宫建府的只有大阿哥一个,往下三阿哥到八阿哥都在这里住着,倒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年纪小还在后宫跟着宫妃一起住,不过明年也该进来了。

    因为阿哥们住的挤,院子也不是建的一模一样的,所以就有大有小,位置也有好有不好,里面的景致也有好有坏。

    四阿哥因为从小跟着养母孝懿仁皇后,等孝懿仁皇后没了,他的生母乌雅氏又受封德妃,膝下已生有二子二女,任谁也不敢小看,所以四阿哥的院子在阿哥所里不是最大的,却是景致最好,位置最佳的一个。

    比他早两年进阿哥所的三阿哥因母妃马佳氏早已失宠于皇帝,院子反倒没有他的好。余下能跟四阿哥比一比的只有郭罗络氏宜妃所出的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两个就更别提了。

    所以,四阿哥福晋所住的正院足有两进,十八个房间,从门口进来一条宽阔的大路,路两边是各色精致花木。墙角八个盛水的大缸上面浮着碗莲,下面养着各种名贵金鱼。

    石榴从右侧的回廊进来,到正屋前放轻脚步。屋门前守着一个小太监一个小宫女,见她来立刻矮半身行礼,但并不叫福。在主子跟前侍候时,宫女太监们是不许出声的,除非主子发话。

    石榴摆摆手,轻手轻脚的掀帘子进去。

    堂屋里也站着两个宫女,见到她也是矮半身蹲个半福,石榴照样摆摆手往左侧的书房去,刚才她出来前福晋就在这里抄经,进去前她看了眼摆在堂屋里的西洋大座钟,刚刚中午11点,钟的鸣时早让太监给掐了,这东西看时间是好使,就是个头太大,报时的时候声音太大。

    书房里除了站在书桌前抄经的福晋外,一侧还守着两个大宫女和一个嬷嬷。

    石榴想着要把李格格叫菜的事报给福晋,就站在书桌一侧。

    福晋乌拉那拉氏年仅十四岁,站在那里虽然不比石榴和屋里其他两个宫女低多少,但脸看着还带着稚气。她穿一身深枣红镶天蓝色边的长旗袍,身形毫无起伏曲线,下踩一双半寸高的花盆底鞋,头上没戴旗头,只在脑后梳了个把子,额前鬓边抿得油光水滑,不见一丝乱发。

    她面容严肃,虽然年纪小却无人敢小看她一分。刚才石榴进来时她已经看到了,见她站在那里,写完这章放下笔转身坐在榻上,端起茶抿了一口润润喉咙才目视石榴等她回话。

    石榴上前一个深蹲万福,再利落起身,近前两步小声把玉瓶报的菜单报了遍,然后不多置一辞就退后,再是一个万福,退回那两个宫女处站好。

    福晋听了石榴的话却像没听到一样,放下茶碗继续回去抄经,等抄完这一卷才长出一口气。

    这时屋里的四个人才动起来,石榴和另一个大宫女葡萄出去喊小丫头打热水进来给福晋洗手净面,屋里的福嬷嬷扶着福晋小心翼翼的在榻上坐下,剩下的大宫女葫芦则跪在榻前给福晋脱下花盆底,然后轻轻的给她揉脚。

    福晋闭目休息了会儿,福嬷嬷一直慈爱的看着她,等她睁开眼才上前问道:“福晋是这会儿就起来还是再歇歇?”

    “起来吧,让他们传膳,吃完我还要再抄一卷。”福晋用热手巾洗了把脸,打起精神后让葫芦再给她把鞋穿上。

    福嬷嬷心疼道:“福晋,用完膳还是先小睡一下吧。”站着抄经腰背和腿脚最受累了,一天两卷经抄下来,到晚上腿都肿了。

    “嬷嬷,”福晋不同意的摇摇头,“这是我的孝心,怎么能嚷累呢?何况,我这样就累了,那还有更虔诚的怎么说呢?”

    更虔诚的就是跪着抄。

    福晋也不是不能跪着抄,她只是怕人说她以孝显名。在宫里像她这种抄法,也只是不过不失而已。完全一点不抄的也不是没有,但抄了毕竟还是比不抄强。

    福嬷嬷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佛祖勿怪!”却再不敢劝了,她怕再劝下去福晋真敢跪着抄了,那跪一天下来腿就不用要了。

    一会儿膳房鱼龙般送膳来,杯盘碟碗摆了三张桌子。中午四阿哥不回来,福晋自己用膳也不让支大桌子,她坐在榻上,面前的小炕桌上摆的是她爱吃的,榻下两个小桌子上也摆的满满的,只是她几乎连一筷子都不会动。

    随意捡了两口菜,吃了一碗米,用了一碗汤,福晋就叫撤了。福嬷嬷上前劝道:“福晋累了一早上,不如再多用点?”

    福晋摆摆手:“撤吧,你们也去吃吧。这些菜都是好的,我也没动过,撤下去你们分一分吧。”

    葡萄和石榴连小桌子一起端出去交给外间的宫女,里面的好菜自然会有人给她们留下来。侍候完福晋漱口,福嬷嬷搬来两个大迎枕放在福晋背后,榻上的小炕桌也挪出去,道:“福晋略歪歪,停一刻再抄吧。”

    用完膳后,福晋也有些身倦神疲,可她一向是习惯先把事情做完再休息,不然歇也歇不安稳,就从榻上起来道:“不必了,抄完再歇也是一样。”

    福嬷嬷苦心要劝,但深知福晋的习惯只好帮着铺纸,再叫葫芦来磨墨。她心里却道等抄完了经,正是四阿哥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了,那时候才真是歇不成呢。可她也明白福晋想等四阿哥回来时,她刚好抄完了经,也好跟四阿哥表一表功,不然福晋一天只抄了一卷,反而显得懈怠、懒惰。

    福晋抄着这进宫来后抄了足有百遍的法华经,心里却想着石榴说的李格格中午特意要的多加辣椒的烤羊肉来。

    她进宫后跟四阿哥后院的女人也算是打了半年多的交道了,宋格格是个温柔到有些闷的女人,四阿哥对她只是淡淡的,倒是这个李格格,她不争先,不掐尖,不爱在四阿哥面前表功,也不爱在她面前献殷勤,可她就是入了四阿哥的眼。

    开始福晋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到现在却觉得她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份聪明,不但她看明白了,四阿哥更是看明白了。正因为四阿哥看明白了,他才把她放在心上了。而她看明白了,反倒对着李格格不知如何处置了。

    福晋在心里道,这李格格再聪明一分,就是精明,那四阿哥自然不会喜欢,如果再笨一分,那就聪明不到点子上,她也有法子治她。现在这样实在叫她为难。

    因为李格格现在真称的上是谨守本分,对她这个福晋也是知道退避,就是对着宋格格这个比她先侍候四阿哥的人也是尊敬体贴的。她要是假装的,福晋绝对能找机会拆穿她,偏偏人家实心实意。

    福晋手下的笔不由的重了三分,一句‘以此妙慧、求无上道’的最后一个字写的尤其凌厉,左看右看不像样子,只好把这一截裁了重抄。

    心静,要心静。福晋再三告诫自己,李格格是真乖巧总好过假天真。一个懂事的人总是能商量的。

    何况,她也不过是个汉女罢了。

    另一边,李薇中午痛快大吃了二十几串的羊肉串,喝了两大碗的羊肉汤,天还没到黄昏,她嘴上就起了两个泡。

    玉瓶又急又气,赶紧拿芦荟碧玉膏用玉簪子挑了给她敷在嘴角,哭丧着脸道:“我的好格格,你这又是何苦呢?吃了这个自己受罪不说,又有几天不能侍候四阿哥了!”

    李薇现在嘴一张大就有撕裂般的刺疼,连说话也不敢说,含糊道:“我就这一个爱好,你就别念了。”

    玉瓶轻轻跺脚,急道:“格格……!”

    李薇对着镜子照照,刚才上药前洗了脸,脂粉都洗掉了,她也没再涂,只在嘴唇上润了点口脂。

    她对玉瓶随意甩了甩手道:“别站着了,我晚上不吃点心了,喝点酸梅汤就行。你现在赶紧去跟张德胜说一声,让他记得跟他师傅说。”

    玉瓶有一条好处就是听话,虽然心疼李薇也赶紧去了,宫嫔有恙,特别是在脸上身上能看到的地方是不能侍候的,免得让贵人看了不雅,不快,让贵人染上不洁。

    她先去书房找张德胜,再去正院找福晋的四个大丫头中随便哪一个说一声,李格格虽然是她的主子,但身份上来讲实在没资格直接跟福晋说话,这等小事跟福晋身边的丫头说一声就行。

    自从福晋嫁给四阿哥后,李格格贪嘴吃羊肉上火的事不是一两次,所以玉瓶刚进正院就看到石榴,跟她说一声就得了。

    出来后再去膳房,这次去老太监正忙着,四阿哥该下书房回来用点心了,接待玉瓶的是个小太监。玉瓶没说李薇吃羊肉吃上火的事,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只是说格格不要晚点了,最多要一碗清粥几份下粥的小菜,明天早膳也只用清粥,下晌吃什么再说。

    小太监人虽小却机灵的很,他们这些下人看主子们的事就当看热闹了,什么事主子们不清楚,他们却都门清。老太监在早上一起来跟几个心腹用饭时就说,昨天福晋去给德妃娘请安说话了,今天李格格必点羊肉,三五日内肯定只用清粥别的什么都不要。

    他还交待人早上就把腌好的咸鸭蛋挑个头大又好看的洗干净准备着给李格格配粥用,下午也让人给庆丰司打了招呼,明天要上好的老鸭两只,以后每天都要留两只,专用来煲汤用给李格格下火。

    毕竟李格格可以只要清粥,他们可不能只给格格上清粥。

    所以小太监听了玉瓶的话只是满口答应,恭恭敬敬的送人走后,转身回到膳房内见着老太监,笑道:“让爷爷说着了,李主子那边今儿晚上什么都不要,明天早上只要清粥。”

    老太监只顾盯着做奶饽饽,闻言只嗯了一声。

    小太监好好的退下去,一转头却看到他师傅正在摆食盒,下层镇着一层冰,上面包着棉布,上层摆着三个桔子大小的白瓷带盖圆碗,碗形曲线流畅,上下无一丝纹饰,整个白瓷碗摆在那里简直像个白玉圆球,透白透白的。

    小太监赶紧上前给他师傅打下手,他师傅看到他殷勤,笑道:“可别说师傅不疼你,停一刻把这食盒提到李格格那儿去。”

    小太监好奇:“师傅,这是什么啊?”

    师傅打开一碗,他一看,居然是酸奶,还散发着袅袅的寒气,可见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上面还点缀着紫红色的玫瑰酱,小太监看得口水都快出来了,转头却想刚才玉瓶姑娘来了明明没点这个。

    那这是他师傅的孝敬?

    小太监这么想,等了一刻送过去时就想一定要在玉瓶姑娘那里给师傅表一表功才啊。结果他提着食盒过去时却根本没见到玉瓶姑娘,在门口就让人拦下来了,旁边一个小丫头从他手里接过食盒,拿了个荷包塞了六个五钱一个的银角子赏他。

    他还要再站住说两句闲话,那小丫头却摆摆手,竖起手指在嘴上一挡,用力嘘了一声把他赶走了。

    小太监糊里糊涂的回去见到师傅还委屈没给师傅表成功,他师傅拿了刚出锅的龙眼包子塞了他一嘴,笑道:“傻儿子,你就没见屋里站的爷爷穿着什么色儿的袍子?”说完把他撵出去玩了。

    小太监让包子烫的舌头疼也舍不得吐出来,一边吸气一边去屋里找凉茶喝,边喝边回忆,刚才他过去,隔着门帘只能看到站在门边的一个大太监的袍子边和靴子,那袍子边有些看不清,但靴子倒是底高二寸五分的……

    嗯?!

    小太监一口包子凉茶差点没噎死他!!他低头看看自己的靴子底,再想想膳房里各位爷爷的靴子底,这才明白师傅是什么意思!怪不得师傅让他过一刻再过去!

    那样的靴子底在这个院子里,只有阿哥身边的大太监才穿啊!

    VIP章节3第2章

    四阿哥顶着头上的大太阳,一路疾走,身后跟着的苏培盛脚下生风,最后的小太监几乎一路小跑。

    进了院子,四阿哥才放慢脚步,他先去了书房。书房门口看门的小太监们远远看到四阿哥一行人过来,早早的全都跪了下去。

    书房里正中央早备好了一个半人高的铜鼎,里面放着一座正散发着寒气的冰山。苏培盛从小太监手里提过书和笔墨等物,将今日的功课放在桌上,回头见四阿哥正由小太监侍候着在屏风后小解,他就出来喊人打水来给阿哥洗漱。

    哪知刚出来就看到他的徒弟张德胜站在右侧回廊拐角冲他使眼色。

    苏培盛让小太监们拿着铜盆、铜壶、手巾、香脂、皂角等物先进去,他往廊下走了两步,招手让张德胜过来。

    “今天府里有事?”

    张德胜把李格格上火嘴里长泡,她的丫头玉瓶过来告假不能侍候四阿哥的事学了一遍,说完就盯着苏培盛的脸色瞧。

    昨天福晋去陪德妃说话了,苏培盛就猜到今天肯定李格格要告假,刚想进去就看到张德胜盯着他看,虚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滚了,苏培盛整整衣服进书房了。

    四阿哥把手巾扔到小太监捧着的托盘里,理一理袖子皱眉道:“怎么了?”

    苏培盛不减一分,也不增一分的说:“张德胜回话,李主子吃了羊肉,上了火嘴上起了泡,怕主子看了腌臜,这几天怕是不能侍候主子了。”

    四阿哥利眼一眯,沉沉的哼了一声,他看了下书房里搁的略小的西洋座钟,见才四点多,想着去福晋屋里用饭前倒还来得及去看看她,抬脚就出了书房,直接拐到李薇住的那个院子里去。

    院子里的小丫头一眼看到四阿哥像阵风一样飚进来,一骨碌跪到地上喊吉祥,然后爬起来掀帘子。

    四阿哥直接进去,玉瓶早跪在堂屋的地上磕头,他也不叫起,自掀了布帘子进里屋去,就看到李薇福在屋当中,他上下一打量,就看到她的鞋只穿了一半,后半截根本没来得及提上去,白袜子就那么露着。

    “起来吧。”他边说边坐在榻上,伸手扶了她一把,就便拉到身边坐下,“抬起来我瞧瞧。”

    李薇抬起半张脸,还没来得及笑一笑,四阿哥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抬,把她嘴边那烂成一片的三个大包看得清清楚楚。

    大包边缘已经发黄,包中心发白,又是涂的药又是涂的口脂,油亮亮的显得好像包中都快流脓了,不是一般的恶心难看。

    李薇伸手就把嘴角盖住了。她虽然是想称病,但可没想恶心四阿哥。

    谁知窗户太小,屋里光照不好,她又站在背光处,四阿哥看不清,皱眉拉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才放开她,由得她坐到一臂远的地方去。

    该!

    四阿哥心中恨恨道。

    看着她一副有些后悔的难看样儿,又见她悄悄拿手帕在嘴角轻轻按了按,心知肚明她是怕他看了厌恶她。

    该!

    他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着,也不说话。

    李薇不能不吭啊,有心要找话题,但一时半刻哪里找得着?

    总不能寒暄两句‘今天的天儿可够热的哈?’,那也太二了。

    这位爷又不爱人动辄请罪。不然她跪下为自己容颜有损污了贵人眼请个小罪也能打开僵局。

    要关心体贴一两句吧,可她的眼睛盯着他的衣服看了两眼就看出这不是家居服,四阿哥肯定是从书房过来的,他在书房都没换衣服,肯定是要回正院换。所以虽然她看到四阿哥的脖领子上都是汗,她这里也放着他的衣服,却不能开口让他在这里换。

    这不是打福晋的脸,福晋虽然要紧,但这院里头一位的主子是四阿哥。她既看明白四阿哥要在正院换衣服,就不能提出让他在这里换。

    就算看着他不换衣服热的难受也不能提。

    李薇心中闪电般转着念头,按说四阿哥进屋来,她要做的就几件事:换衣服,上茶点,捏肩揉脚,上榻。

    前几样总是不会换顺序的。换衣服不行,茶总要上一碗。

    可是……

    天这么热,他又热的一身汗,心里又有火气,她总不能上热茶吧?那不是热上加热吗?肯定会让他更不舒服的。

    不上热茶,也不能上冷茶。四阿哥最别扭的一点是特别教条,普通年轻男孩没他这么板正教条。比如冷茶伤身伤胃,他就不会喝。其实夏天喝喝冷茶凉快凉快挺好的,阿哥所里这么多阿哥,没听说过谁不喝冷茶的。

    除了冷茶,还能降温的她这里就剩下酸梅汤了——可他也不喝酸梅汤。这种酸甜口的女人喝的玩艺儿他不沾。

    李薇真发愁了。

    这时,玉瓶救她来了!

    只见玉瓶小心翼翼把门帘子掀开条缝,轻手轻脚极伶俐的闪身进屋,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两只白瓷圆盖碗。

    她端进来了两碗冰酸奶!

    李薇眼睛都亮了!赶紧上前接过来,先捧一碗放在四阿哥面前的炕桌上,“四爷试试,这酸奶味儿轻的很。倒不是我要的,大概是膳房那边想着爷过来才送来的。”

    轻巧巧一句免得四阿哥把这功劳记得她身上,说完低头也不再劝,她自己就直接捧着吃了。

    可算把嘴占住不用说话了,四阿哥来她这里最多一刻就要走,她吃羊肉上火这事也是个老把戏,他早看透了,说什么都错,干脆不说,大家心照不宣最好。

    胤禛见她吃得自在,面前摆着的白瓷碗壁上凝着水汽水珠,他打开盖子,白生生的酸奶像豆腐一样,凉意扑面而来,上面点缀的玫瑰酱有些浸开。他拿起银制小勺尝了口,甜味奶味都不太浓,酸的也很适口,不知不觉一碗就吃完了,浑身的汗和燥意都消了一半。

    他估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来,李薇心中松了口气跟着送出门,临走前他又看了看她的嘴角,虽然生气但也有些无奈,道:“好生养两天,我过几天就来看你。”

    他生气时,李薇心中忐忑如泰山压顶,他这一温柔,她突然感动的心里一酸,酸完苦涩就漫上来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停了有一瞬,四阿哥转身走了。

    李薇回到屋里,坐了半响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院里,福晋从听说四爷回来就准备好了等着,小太监小丫头一趟趟把话往回传。

    四爷进书房了。

    四爷去瞧李格格了。

    四爷出来了。

    四爷往正院来了。

    等听到外面的小丫头小太监扑通扑通往下跪,磕头喊吉祥的声音,福晋忍不住站起来,往门前迎了两步。

    门帘一动,四爷偏头进来了。

    福晋浅浅一福就站起身,笑眯眯的迎上去,侍候着四阿哥往里屋去换衣服。四个大丫头早就捧好了衣服,鞋袜,还有梳头家什等物在旁边等着。

    福晋侍候着四阿哥换了全身的衣服,看里衣全都湿透了,忍不住叹道:“这么热的天儿,四爷辛苦了。”

    四阿哥坐下让她换鞋袜,道:“兄弟几个都是一样的,小的都没喊累,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说累。”

    脱了靴子换上单面的布鞋,脚上顿时轻快不少。

    四阿哥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往榻上一歪,闭目养起了神。

    福晋站在他身边,轻轻的解开他的辫子,用梳子从下到上慢慢的给他通头,通了一百下后,拿白巾子把他脖子后和头顶的汗擦干净,再把头发重新编起来。

    四阿哥一直闭着眼睛,等福晋忙完,他握着她的手拉到榻前坐下,微微睁开眼笑道:“你也歇一歇,我在外头忙,你在家里也不轻闲。”

    福晋笑道:“我在屋里有什么累的?”

    四阿哥拍拍她的手,闭眼小睡起来。福晋慢慢起身,带着丫头们都出去了。

    他这一觉直睡到金乌西坠,睁眼时看到隔着门帘子的堂屋已经点上了灯,他躺着不动,唤人道:“来人,点灯。”

    石榴擎着一盏灯先进来点灯,福晋跟着进来,先侍候他起身穿鞋,再问他:“四爷,可要传膳?膳房把晚点都送来了,我看着有道素锅做的极好,汤鲜味浓。”

    四阿哥嗯了声,抬腿出了里屋,福晋跟在后面。

    堂屋里正中央支着八仙桌,正东靠墙的横几上摆着三支手腕粗细的高烛,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西侧墙角的小几上摆着一个铜制宝船,船里盛着冰山。东侧墙角小几上摆的是一座碧玉的宝塔,塔内燃着驱蚊虫的香料,丝丝清烟从宝塔中溢出。

    八仙桌右侧站着的是福晋的四个大丫头,左侧站着苏培盛和四个上膳太监。

    等四阿哥和福晋上座后,这九个人上前侍候。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连碗勺相碰的声音都没有。

    四阿哥先尝了福晋说的素锅,主料是豆腐,汤底是虾,海带和紫菜熬的。四爷不喝鱼汤,嫌鱼味腥,这是膳房的人都知道的。就算这样,这碗素锅汤他也是一口没碰,只吃了两块汤里的豆腐。

    夏天天热,膳房做菜用的又都是猪油、羊油和牛油,所以就算是清炒玉兰片,四爷也是只吃一口就不再碰了。

    幸好桌上菜品多,他一样一口也吃了个八分饱。

    等他放下筷子,从头到尾只顾盯着他吃什么菜的福晋也跟着放下筷子,虽然她只吃了六分饱,但也一点都不饿了。

    撤了菜,福晋侍候他喝茶,见他不吭声不说话,只好自己找话题,就把今天抄了两卷经的事拿出来说,从抄经说到昨天陪德妃说话都说了什么。

    福晋说话轻柔,表现的也是女子温顺和善的一面。四阿哥一边听,一边微笑点头,认真仔细的看了她今天抄的两卷经,道:“真是辛苦福晋了。”

    福晋温柔笑道:“不辛苦的,额娘平日也是这样。我不过跟着额娘学罢了,若能学得额娘一二分就是我的造化了。”

    四阿哥闻言只是一笑。

    宫中女子不管是受宠还是不受宠的,日子都是难熬的。不管底下她们是什么面目,露在外面愿意让人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抄一抄经书,手中拿一串念珠,仿佛她们就染上了佛祖的清高、淡然、出尘脱俗。

    既然脱了俗,那功名利禄自然就远离她们了。不沾染红尘世俗的美人儿,好像那些恶欲的猜测也沾不到她们身上了。

    所以经书,善念,就像宫中女子头上的发钗,身上的锦袍一样是必备的东西。

    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四阿哥自然对此心知肚明。

    福晋虽然进宫只有半年,但也已经慢慢学会了宫中女人的生存法则。

    四阿哥满意的握着福晋的手说:“福晋明白就好,只是这抄经也不可太累了,福晋一日抄一卷就行了,只要虔诚,佛祖必不会怪罪的。再说,这虔诚又不是抄的越多就越虔诚?”

    他说着揉了揉福晋的手腕,“这两卷抄下来,你这腕子可要受不了了,明日就不抄了,后日再抄吧。”

    他让石榴去拿药油,坐在榻上给福晋揉了小一刻的手腕子,两人才歇下了。

    四阿哥如此体贴福晋,四个大丫头和福嬷嬷都高兴极了,站在堂屋里,听着里屋榻上两人的动静响了有两刻钟才停下来,然后叫水,两人擦洗过后,换了被褥才重新躺下休息。

    躺在床上的四阿哥倒是很快睡熟了,福晋却久久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瓜瓞绵绵的帐子上丝丝蔓蔓,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瓜圆头圆脑的挤在重重花叶之下,看着就让人想起孩子。

    她想她会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哥哥弟弟姐姐妹妹。

    可她转头看向熟睡的四阿哥,她能给四阿哥生很多的孩子,而这院子里其他的女人也能生下他的孩子。

    她往四阿哥身边挤了挤,他迷糊着睁开眼,伸手把她搂到怀里拍了拍。

    但她的心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不安。

    他会一直对她好吗?是不是只要她做的一直这么好,他就不会变?

    可福晋心里很清楚,不管她做的多好,四阿哥会不会对她好,却不是由她决定的。

    她做的再多,别的女人还是会在四阿哥的心里留下痕迹,会吸引他的目光。

    福晋痛苦的闭上眼,翻身离开四阿哥的怀抱。

    她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四阿哥的身上,她必须自己站住脚,这样,无论四阿哥是不是会一直宠爱她,她都不会倒下去。

    外间守夜的两个小丫头和两个小太监一直瞪着眼睛,他们时不时的瞄一眼座钟,当指针指到凌晨三点时,两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去喊人提热水进来,两个小丫头则开始准备四阿哥和福晋早起洗漱的东西。

    膳房专管早膳的是早就起来了,分出两个大灶专烧热水,门前半人高的大肚子铜壶排了一溜,里面全是烧好的滚水。

    各个阿哥院里的小太监早就两人一队的排着过来提热水回去,侍候主子们洗漱。

    早膳备的多数是粥和面点,大锅粥全都是昨天下午就熬上去的,熬到现在豆子都开了花,米都熬出了油,香浓油滑。

    面点从饽饽到馒头到咸馅的包子,甜馅的糕饼,五香的、芝麻的,素的有豆腐、青菜、香菇、鸡蛋,荤的有猪肉、羊肉、牛肉、虾仁,有蒸的,煮的,烤的,炸的。

    从南到北,香的、辣的、甜的、咸的、鲜的下粥菜应有尽有。各色小菜,各院主子爱吃的那一口也都备齐了。

    膳房的老太监姓刘,另有一个姓牛的和一个姓马的。刘太监是总管,什么都一把攥,牛太监管牛羊猪狗鸡鸭鱼,马太监管酒水和五谷。

    一大早的,牛太监就去了庆丰司,他要盯着那边给他们阿哥所膳房送的东西是不是鲜活。这边只有刘太监盯着,马太监站在他身后。

    早膳后阿哥们都要去上学,这一顿看着简直,其实最要紧。

    等热水提的差不多了,刘太监站起来走到院中,等着各院主子们叫膳。马太监紧紧跟着他,也眼不错见的看着院子门。

    谁知道刘太监下去谁拿这一摊呢?马太监有上进的心,自然巴不得多从刘太监身上多学点,其实他巴不得把刘太监的皮剥了披自己个儿身上,刘太监四十多年的脑子啊,里面该有多少东西啊,他要能有他这脑子可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刘太监心知肚明,马太监和牛太监的目光都快把他从头到外连心肝脾肺肾都照清楚了。顶着身后的一次次瞄过来的眼神,刘太监心道小子,你还早的很呢。

    他看了看天时,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第一个来叫膳的,肯定是四阿哥。后面紧跟的就是三阿哥,五阿哥略慢一分,七阿哥和八阿哥一般就是前后脚。

    果然,先跑进来的是苏培盛的徒弟张德胜。他今年十三,山东人,个头略低,一张不长肉的瘦长脸,脸上带着憨厚的笑,若不是一直弓着腰,乍一看倒像外面街上的秀才。

    这面相四阿哥看了一定喜欢,苏培盛会挑徒弟。

    刘太监心里这么想,脸上笑眯眯的迎上去,“怎么是你小子过来?”

    张德胜离了有三步远就利落的打了个千儿单膝点地,口里甜蜜道:“刘爷爷好!师傅使小的来是给爷爷您请安问好的!”

    论起资历来,张德胜管刘太监叫爷爷是正好的,苏培盛要不是侍候了四阿哥,也该管刘太监喊爷爷。

    想到这个,刘太监就想叹一声人的命天注定啊,就算当太监也有命这一说。他当年要是也能分到阿哥身边去,现在别说让人喊爷爷了,喊‘祖宗’的都有。

    如今嘛,刘太监对着张德胜都要笑脸相迎。

    “也问你师傅好!得了,我也不误你的事,赶紧拿膳盒去吧!”刘太监让开身,自然有小太监领着张德胜进膳房。

    膳房是个两进的院子,左右通透,全是一路通到底的大敞屋。正堂的四条长桌上已经摆好了膳盒,各院主子吃什么其实早就分好了。

    张德胜过来也不过是看一眼就让人盖上盒盖提着走,也有临时过来想吃这个想要那个的,膳房左右两厢全是厨房,大师傅早备着几个闲灶,防着有临时点菜的。

    苏培盛今天让张德胜过来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四阿哥明显用膳用的不香,福晋刚进门才半年,可能还没摸准四爷的脉。晚上这顿倒好说,早上出门前是必定要吃点实在的,还不能费事。

    他就交待张德胜,看李格格那边有什么吃的先端过来顶一顶。四阿哥的院子里,还就李格格屋里的吃食让四爷满意。

    大概是两个人口味相近。

    所以张德胜在专放四阿哥院里主子吃食的这张桌前问过来了,小太监指给他看,这是宋格格屋里的,这是李格格屋里的。

    张德胜哦了一声,指着那一小碟流油的咸鸭蛋黄说:“我看这个不错。”

    小太监都不用他说第二句的,直接拿出来放进四阿哥的食盒里了,顺便还搭了一笼蒸饼。

    “李主子最爱这个包着这咸鸭蛋黄吃。”小太监还多嘴解释了一句。

    张德胜就笑纳了,又看着另外两盘青翠碧绿的菜问,“这是什么啊?”

    小太监肚子里骂他瞎眼,嘴上笑道:“这个是黄瓜炒鸡蛋,这个是清炒芹菜,那一盘是黑木耳拌元葱。都是李主子爱吃的。”

    张德胜一盘没拉全要了,最后连李格格的绿豆百合粥都要了一瓮走。

    等他走了,小太监哭丧着脸跑去找刘太监了。

    “刘爷爷,你看这可怎么办啊?”李格格的食盒里只剩下一份粥,一笼象眼小馒头,一碟乌梅糕,一碟香油咸菜丝了。

    刘太监也有些犯愁,他多做的那几盘确实是给四阿哥预备的,但是没想到张德胜这么不是东西,一盘都没给李格格留。

    “赶紧的,再炒几盘!这么着送过去也太难看了!”他一声令下,小太监飞奔去厨房传话,再奔回来说:“怕是来不及了啊!要不,先用别的的盒子里的菜?”反正菜都一样,换几个别的院子里不起眼的主子的菜也没什么。

    刘太监看看天,摇头道:“不用,来得及。李主子叫膳都晚。”

    果然,等到菜都炒好了,李格格那边还没叫膳,刘太监直接唤了个小太监把食盒送过去了。

    小太监提着食盒进四阿哥院的时候,送完四阿哥回来的石榴刚好看到,见服色这小太监不是院里的,手中提着食盒直接往李格格院里去,心道难道是膳房的?

    不由得不平的撇撇嘴。别的院里的主子都是自己去膳房提,连福晋也不例外,李格格这边居然是膳房紧着巴结。

    可回到正院却一个字也不敢提,因为早上四爷用膳用得多,蒸饼包着咸鸭蛋黄足足吃了两张,绿豆百合粥也进了一碗,三盘菜,清炒芹菜、黑木耳拌圆葱、黄瓜炒鸡蛋都吃了不少,黑木耳拌圆葱更是快吃完了。

    福晋高兴极了,福嬷嬷更是让人拿了银子去赏膳房的人。

    屋里气氛正好,她进去时福晋还在说四爷下次再在正院用膳,交待膳房必要有这道黑木耳拌圆葱。

    见大家都在说笑,石榴想了下,把刚才那点事都咽回去了。不过是小人巴结李格格罢了,说了又能怎么样?只是让福晋白生场闷气而已。

    VIP章节4第3章

    四阿哥坐到上书房里时,外面的天还没亮。

    师傅来之前他们要先温书,一群兄弟开始摇头晃脑的背那一百二十遍。四阿哥嘴里背着,心里却想起了刚才的早膳。

    他从小到大用的膳从来都不是自己点的。

    小时候是奶嬷嬷和主管太监点膳,他们给什么他吃什么。在皇额娘那里时,也是皇额娘给什么他吃什么。

    比较起来,奶嬷嬷和主管太监点的东西比较齐全,而且几乎都是一样的。有蛋有奶有肉,有饽饽有饼有糕。而且奶嬷嬷是江苏人,年纪也比较大,口感偏甜软。他小时候奶嬷嬷最爱给他吃猪油白糖馅的元宵,大概是觉得小孩子就爱吃甜的吧?

    主管太监可能觉得阿哥都爱吃肉,所以每顿必有肉,而且是大块的肉。

    只是制式的膳食看久了就失去了胃口,后来他再看到那相似的膳桌就半饱了。

    皇额娘给的东西更精细些,一样点心七八种料都是少的。

    就是再精细的东西,吃到嘴里也就两种味:好吃的和不好吃的。反正他是吃不出来放了珍珠粉和加了茯苓粉有什么区别。

    只是皇额娘给的,他总要表现出感激涕零和从来没见过的新奇。时间久了,他对能讲出一大通来历的菜也没有兴趣了。

    等搬进阿哥所后,苏培盛多少会看些脸色,所以他的膳桌上一些他不爱吃的东西渐渐都少出现了。

    可是苏培盛太绝对,他今天嫌羊肉做的膻了,到明年膳桌上都不会有一块羊肉。

    四阿哥心里暗暗骂他蠢,不知变通。

    于是强迫自己不露出喜好,吃到什么都是一张脸,免得这蠢才把膳桌都搬空了。

    等额娘给了格格后,他又开始跟着格格们的口味用膳。宋格格温驯的几乎没有脾气,喜欢甜辣的菜式。可大概苏培盛指点过她,所以她那里的膳桌总是显得很奇怪,要么寡淡的没有一丝味道,要么清淡的跟和尚吃的一样,她自己爱吃的甜辣味的却再也没吃过。

    后来他偏爱李氏时,宋氏开始吃李氏同样的东西。等福晋进门后,她就开始跟福晋吃的一样。

    福晋的口味如何他还不知道,因为福晋用膳总让他想起奶嬷嬷和主管太监,每次都是一大桌,上面什么东西都有,几乎看不出任何偏好。

    所以,今天早上在膳桌上看到黄瓜炒鸡蛋、清炒芹菜和黑木耳拌圆葱,还有旁边那一小碟的咸鸭蛋配蒸饼,他就知道这不是福晋的菜。

    他看了一眼苏培盛,他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哼。

    这估计是李氏的菜。

    是她孝敬的?

    不会,她不会这么大胆刺福晋的眼。

    那就是苏培盛自作主张了。

    虽然有些不快,但这顿早膳确实用的舒心多了。不然看到福晋那一大桌的东西他就没有一点胃口,这一早上的书可真撑不下去了。

    一开始,李氏侍候他也不是多得他的意,只是有一次,李氏背着他吃了一顿烤羊排,吃得上火嘴里长了口疮,连喝水都疼,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

    他不爱吃羊肉、牛肉,嫌味儿膻。这事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苏培盛肯定早就提醒过侍候他的这些格格了。所以他在院子里足有好几年没闻到过羊肉味了,更别提还有人敢吃。

    李氏吃了羊肉受了半个月的罪,他也半个多月没去找她。那时福晋还没嫁进来,院子里就她和宋格格两个人。

    宋格格的风头渐渐盖过她,可他却慢慢发现,李氏并没有忌口。

    他有很多不吃的东西。牛肉、羊肉、鸭肉,这些他都不吃,猪肉是嫌脏,鱼肉是嫌腥。但他也不是绝对不吃,比如冬天时他就很喜欢喝枸杞羊肉汤。可下头的人太紧张,就以为这些东西他是一点不沾,结果不但他的膳桌上看不到,院子里的下人们也不吃这些了,是怕沾到味儿让他生气。

    可李氏从来没在乎过这个。

    四阿哥也就在她这里可以很自然的偶尔一饱口福。

    去年元宵节时,他在她那里吃了一小碗猪油白糖馅的元宵,几乎让苏培盛吓掉下巴。大概在贴身太监的眼中,他是为了避免给人留下有所偏好的印象而不拒绝那碗元宵,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的再次吃到熟悉口味的元宵时,他才发现他没有想像的那么讨厌它。

    相反,那碗元宵让他回忆起了早已离宫去世的奶嬷嬷。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测他看重李氏的原因,但对他来说,李氏的自在是他最看重的品质。她守规矩,懂事明理,但在这之外她并不过分拘束自己,相反,她在界线之内总是尽情享受的。

    比起总是学人的宋氏,看不出偏好的福晋,他当然更喜欢和李氏在一起。在宫里生活,努力或者是必要的,但自在才是最重要的。李氏限于出身或许不会走的太远,但她绝对能比福晋和宋氏都更适应在宫中的生活。

    四阿哥院里,李薇直到天光微明才起身,这时也才不过六点出头,可四阿哥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

    玉瓶早就把洗漱用的热水和早膳放在茶炉上,见她起来了就立刻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铜盆热水进屋来,一边侍候她起床一边道:“四爷不到四点就走了,听人说四爷在福晋那里早膳用的很好呢。”话里有些发酸。

    在玉瓶看来,福晋那里供应好,好东西当然多,四阿哥喜欢多正常啊。

    李薇打着哈欠起来,只穿了一件单件的柳叶青旗袍,里面一条绸裤,也不肯穿花盆底,“反正在屋里呢。”她这么说着,穿上一双软底缎鞋。

    玉瓶摆上早膳,把白粥和咸鸭蛋摆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去福晋那里坐一坐?”

    李薇一愣,问她:“我上次去是什么时候?”

    玉瓶马上说:“初九,四天前。”不等李薇说话赶紧又接了一句,“听说宋格格天天去呢。”

    言下之意,人家都知道巴结福晋,你也不能太懈怠了。

    李薇以前没穿越前老听说格格侧福晋每天都要去找福晋请安,穿过来了才知道其实没这个规则。

    也不能说没有,应该说本来有。小时候在李家,请来的嬷嬷教规矩时,确实教了要每天去找皇后请安,小位份的像答应贵人之流还没这个资格呢,至少要嫔才有荣幸每天见皇后一面。

    但进宫选秀时,宫里嬷嬷说的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因为宫里没皇后,自然就没有向皇后请安一说。而宫中主位们倒是每天都去陪太后说话,不过那就纯粹是为了尽孝心,不是规矩,能去的人都是宫中绝对有脸面的。

    因为宫里是这样,京里满大臣家如何李薇没见过,倒是自从她进阿哥所以后,听说太子妃和三阿哥福晋都没有让格格们天天请安问好的规则,自然四福晋进门后也没添上这一笔。

    李薇倒也明白为什么连太子妃都不敢现在就摆出准皇后的谱,宫里的妃子们可是都盯着太子妃呢。既然太子妃都没摆这个架子,往下的阿哥福晋们自然也不会显摆自己家里比后宫、太子妃那里都更有规矩。

    但要说低位份的不必去找高位份的也不对,宫中四妃每天都有不少人去巴结的。小妃嫔们托庇在高位份的妃嫔之下,不但日子能更好过,也能得到更多见到皇帝的机会。

    于是阿哥所里也是一样的做派。

    宋格格每天都去见福晋也是为了表个态。李薇一开始也跟宋格格一样,可福晋也只是把她们留在偏厅喝茶,七八次里也未必见她们一次,是标准的冷板凳。

    李薇虽然有心学习一下什么是奴性坚强,但无奈真的没办法习惯。既然福晋要表现不压制人,不摆大福晋架子,她干脆就成全她,两人都舒服不是挺好的。

    至于福晋会不会因此记恨她,说实话她真的不是特别在意了。

    进阿哥所后她学的东西不少,其中一样就是满人的福晋其实远没有汉人的正室那么大的权利。皇太极立五大福晋,不管他的原意是不是打算集合更多的势力,造成的结果就是福晋的威信被降低了。

    侧福晋,庶福晋虽然听起来好似低福晋一等,但在阿哥们的眼里都是差不多的。不说别的,只说隔壁五阿哥的院子里的两位格格,就有那份勇气跟五福晋对着干,而五福晋还拿她们两个没办法。

    李薇也算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四福晋先是拿李氏这个侧福晋没办法,后面又拿年氏侧福晋没办法。汉人历史中王爷正妃被小妾拿下是不可理解的,但在满人这边却没什么奇怪。

    好像在满人这里只有奴隶和汉人是真正的身份低,其他姓氏的都差不多。

    李薇的身份是差在汉军旗,在旗的还是比汉人好一些些。当然比起满族的四福晋自然低一头。如果四阿哥不当皇帝,她再混个侧福晋的身份,四福晋这辈子还真拿她没办法。再争一争看谁的儿子能当世子,最后怎么样真的很难说。

    进阿哥所后,李薇才发现自己穿成了谁,她对历史上的李氏知道的不多,虽然只是一鳞半爪,但穿来后真正见识了很多,反倒有了一些心得。

    她觉得历史上最坑李氏的不是四福晋,也不是钮钴禄氏,而是四阿哥。他要一直是个王爷,弘时当世子一点问题都没有。正是因为他跑去当了皇帝,才要选身份上更合适的弘历。

    不想当皇帝的阿哥不是好阿哥。

    直到吃完早膳,玉瓶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李薇想着上次去也有四天了,那今天也该去坐冷板凳了。

    于是换衣服,重新梳头,李薇一看时间,也才七点一刻,深深叹口气往正院去了。

    正院里宋格格已经到了有一刻了,小丫头把李薇也领进去上了茶后,说福晋正在抄经现在不见人,李薇自然躬身道奴婢来请安,不敢打扰福晋。

    然后跟宋格格面对面坐着喝茶。

    宋格格长相温婉,一双眉眼像秋水一样动人。她不爱说话,但要拿话题出来,她都能接得上。而且,在四阿哥院里这么长时间了,她们两个从来没争执过。

    李薇知道这肯定不是她心胸突然变宽大了,而是宋格格就有那个本事把所有的争执都化解掉。她天生就不会跟人生气。

    说实话,李薇是很喜欢和宋格格在一起的。福晋没来之前,她没事时常常跑去找宋格格玩。福晋进门后,好像争宠这事突然具现化了,她和宋格格之间那层比纸还薄的和睦就像见了阳光的露水一样,消隐无踪了。

    现在两人坐在一起,互相用眼神打招呼。碍着是在福晋的地界,两人不能开口说话,这样用眼神打官司,反倒透出一丝亲近来。两人的眼神碰了几次,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一直坐到将要十一点了,福嬷嬷亲自出来送她们出去,言明福晋正在抄经,实在抽不出空来见她们,希望她们见谅。

    李薇和宋格格自然要千恩万谢不在意,然后一起告辞——谁也不会没眼色继续留下,又不是要在福晋这里吃午饭?

    出了正院两人告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走了。

    李薇回到院子里,玉瓶刚才被她留下看家,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换了衣服后,她献宝一样捧出一个双耳南瓜白瓷盅来。

    “什么好东西?”李薇好奇的凑上来看。

    玉瓶把盅盖掀开,里面是白生生还有些烫的豆腐脑。

    李薇立刻高兴了:“这可难得了!”

    玉瓶笑道:“可不是?咱们这边没人吃这一口,他们平常做豆腐都不留这个的。这次是特意给咱们留的,还有一壶豆浆呢!我放在茶炉上了,现在这个天气不能久留,格格现在要不要吃一碗?”

    自从进了宫,这还是李薇头一次看到豆腐脑。膳房里这道菜不是常备的,做豆腐时都不会特意做它。

    李薇迫不及待道:“给我调一碗!”

    玉瓶拿出小碗来盛了两勺,问:“格格是吃甜的还是吃咸的?甜的有蜜豆、葡萄干、各色花卤都是齐全的。咸的他们给咱们备了韭菜花、卤鸭肉、榨菜碎、炸花生碎、油辣椒、炸花椒、蒜蓉、虾酱和瑶柱丝。”

    “先来碗咸的吧。”李薇口水都快出来了。

    吃了两碗豆腐脑后,午膳时她只吃了一碗老鸭汤下的细丝面。吃完饭又给嘴角的包涂上一层药,照着镜子,玉瓶把芦荟碧玉膏收起来,担心的说:“一点儿不见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喝上两剂药?”

    “多大的事就叫太医?”刚才吃汤面时烫了嘴角,李薇也有些急了,道:“把黄连找出来我嚼一片吧。”

    论起下火没有比黄连更好的了。

    玉瓶气的跺脚:“那不苦死了?泡水喝吧。”她翻出一包黄连片,拿两三片出来用小木锤捶松后,用滚水泡了一壶闻着就透苦味儿的黄连水。

    李薇下午没事时就倒一杯来慢慢喝,其实喝惯了也不觉得有多苦。

    等到四点多,四阿哥从上书房回来时,看到她正在喝,闻到这熟悉的苦味,道:“又是黄连水?”

    李薇见他进了屏风后,就让玉瓶去拿换的衣服,侍候他换了衣服和鞋袜,洗脸重新梳头后,两人分别坐下。

    四阿哥拿着泡着黄连水的壶打开看看,递给玉瓶道:“再泡壶新的来。”

    玉瓶不解其意的去了,很快泡了一壶滚滚的黄连水回来,给他们两个一人倒了一杯。

    四阿哥慢慢的喝了,李薇挥手让玉瓶下去,苏培盛仍站在那里。她的丫头自然不能跟四阿哥的贴身太监相比。

    她绕过炕桌,问:“四爷,上火了?这次还是牙疼?”

    说着伸手探到四阿哥的左腮。

    四阿哥其实有些火力过旺,用中医的话就是阳盛阴虚。外表看不出来,但他的后槽牙龈常常肿大。

    他却不爱为这种小事叫太医,谁叫阿哥身上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他这边不过一个牙疼,太医一来,皇帝肯定要过问,德妃跟着也要过问,这个院子里从上到下都要吃训斥,身边的贴身侍候的太监宫女嬷嬷都要挨板子。

    最重要的是,太医不会给他开药,而是先饿上三五天。

    四阿哥小时候没少挨饿,不管是什么病都是先净饿。从中医的角度说这样确实是有用的,就连从后世穿越过来受过现代教育的李薇都知道,这种方法说白了就是激发起人身体自身的免疫力。比直接吃药更有用,是对免疫力的一种锻炼。

    何况是药三分毒。

    但站在四阿哥的角度,他对此是深恶痛绝。从他搬到阿哥所来能自己做主了,小病从来不说,不到病得起不来绝不叫太医。

    他的屋里各种各样的成药丸子也是备了一堆。

    只是牙疼嘛……好像没有药丸子专治牙疼的。

    四阿哥没躲,让她摸了个正着,看是看不出来,摸一下能感觉到左腮比右边肿了一点。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遇上,她也没太担心,想起膳房送来的豆腐脑,正好不费牙不必嚼还能顶饿,就说:

    “四爷,刚好有豆腐脑,是膳房今天刚送来的。”

    四阿哥:“哦?以前出去倒是在街边见过,我没尝过,是膳房做的?”

    “四爷吃着好,日后可以使他们常进。这东西不费多少事,就是做豆腐前留出来就行了。”李薇喊玉瓶把豆腐脑端上来,“四爷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四阿哥没吃过,好奇的问:“这东西还有两种味儿的?甜的怎么吃?咸的又怎么吃?”

    李薇见此,干脆让玉瓶把各种调料全用小碗盛了,七八十几样的摆了两个小桌。

    因为四阿哥牙龈上火肿大,是发物的都不能放,结果咸的只试了卤鸭肉的,甜的试了糖桂花和玫瑰卤。

    要是李薇,两碗豆腐脑下去肚子就已经半饱了,四阿哥却吃了三碗后反而胃口大开,六点刚过就问她:“你这里什么时候传晚点?”

    一个半小时前刚把剩下的豆腐脑全吃了居然现在又饿了?

    李薇顿时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还是立刻道:“七点的时候吧。”她就是现在去叫膳还要给膳房准备的时间啊。

    四阿哥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捧着书读去了。没办差的时候,四阿哥不管什么时间手上都捧着一本书。

    大概阿哥们都是如此好学?

    李薇悄悄起身去西侧的厢房里,叫来苏培盛商量晚点吃点什么?

    别看四阿哥挑食挑得厉害,但他的胃口却不小。十七岁的大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宫里每天两顿正餐加四顿点心,却依然不够。

    唯一让李薇庆幸的是四阿哥的挑嘴并非是爱吃难得的龙肝凤胆,或者食不厌精烩不厌细,一道菜非要有十七八道工序才肯下嘴。

    相反,他更喜欢吃食物的原味。这在宫里的膳房中反而是最难得的,一道开水白菜的汤底就有几只鸡去配的素菜,他是无论如何也吃不惯的。

    让李薇奇怪的是,他明明从出生起就没尝过平民百姓家的饭,怎么口味会跟她这个吃了二十年普通饭的人相似?

    不过,他这种习惯在宫里倒是有个好名声:简朴。

    苏培盛只是简单的把这两天四阿哥吃的东西报一遍,剩下的就死活不肯开口了。他是下人,自然不比她这个半主子能自由说话,至少议论四阿哥一会儿该吃什么喜欢什么不是他的本职工作。

    考虑到四阿哥后槽牙的牙龈肿了,估计费牙的东西他都吃不香,什么馒头米饭都可以歇了,粥虽然好,但喝来喝去只有一个味,还有一多半是水,现在让他喝粥,不到九点就该又饿了。

    反正是晚点不是正餐,规矩也少,李薇就让玉瓶去膳房传话,她今天晚上要吃面条。

    膳房的刘太监听说是玉瓶来了说要吃面条,就把听传话的小太监叫过来,让他把玉瓶的话学一遍。

    小太监道:“说是怕天热,汤面会糊,不筋道就不好吃了,让下好后先用冷水过一遍。还说不必准备卤,只要几样配菜就行。”

    “哦,凉拌面啊。”刘太监心中倒是叫起了苦,越简单的饭越不好做啊,“都要什么啊?说说。”

    小太监就数着手指道:“头一样是咱们膳房有的咸菜、酱菜、酸菜,能切丁的切丁,能切丝的切丝,每种都要。再有就是时鲜的青菜,能生吃的就洗净切丝装盘,不能生吃的开水烫过后沥干水,只用细盐、酱油调味。她说最要紧是绿菜不能发黄、发蔫。”

    刘太监明白了,道:“行了,叫你孙爷爷和苏爷爷都起来,让他们一个去揉面做面条,多做几种,粗的、细的,豆面的、高梁面的、细白面的。再让你苏爷爷去调几种料汁出来,讲明是吃面用的,甜咸油辣都来点儿。叫西厢那边的该切咸菜的切咸菜去,该洗菜的洗菜去!”

    小太监麻利的去了。

    膳房顿时热闹起来,刚六点出头的时候,太阳还老大呢,牛太监乍一见这个时间就这么忙起来了,忙找刘太监问:“刘爷爷,这是哪位阿哥今天晚上要办席面?”要是办席面的话现存的肉够不够啊?要不要他现在去庆丰司再拿点?

    马太监也赶紧过来,要不要酒水?他好侍候着在贵人前露个脸!

    刘太监正在监工,拿小银勺尝苏太监调出来的料汁,闻言摇头:“别担心,都是些便宜东西,一会儿就得。”

    “便宜东西?”马太监挺没意思,问清楚后挂了脸,“谁要的啊?这么折腾人?”

    刘太监嘿嘿一笑,弹了他的胖脑门一下,道:“折腾?这种事盼都盼不来呢!”

    确实是快,不到六点半就已经都备齐了,面条备了八种,各种料汁十几碗,余下的配料四十多份。

    刘太监来回再三检查后,不但叫人专门给送过去,还叫了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跟着过去侍候。提点他道:“这是你的造化,办好了就算不能一步登天,能在贵人面前落个好字也是不亏的!主子们想吃个新鲜,但她们那边却未必调的好味儿。你去别的不必管,只管给主子们调味儿。你放心,主子们好吃酸的、咸的,还是甜的、辣的,到那里肯定有人指点你。”

    面送过来时,刚六点四十,太阳还没落,只开始刮起了一丝凉风。

    四阿哥一听晚点送来了,头一次不必人催就放下书道:“他们倒快。”

    李薇侍候着他出去,外面桌子刚摆了一半。

    也是四阿哥出来的太快!搁平常他怎么着也要再过个五分钟才能出来呢。

    摆膳的下人一见阿哥已经出来了,手上更快了三分,一群人低着头把盘子摆好提着食盒就缩下去了。

    四阿哥看到这一大桌的东西,却发现几乎全是配料,挺好奇的围着桌子看了看,对她道:“这种吃法倒新鲜。”

    他话里的意思是李薇把东西全摆出来给他看,这个新鲜。本来只要端了三五种面,配上调好的料汁就行,最多摆满一个炕桌就行了。

    李薇偏偏连盐罐、白糖、醋壶都摆出来了。

    他当然新鲜,这桌上的东西太原生态了,他虽然应该都吃过,但绝对没都见过。

    李薇见他有这个兴致,干脆两人先把桌上的各样东西认了个遍,有不认得的还把膳房的那个小太监叫过来学。

    小太监又是兴奋又是害怕,脸发白声发抖,但还算顺利的都说出来了,李薇看四阿哥的意思,还对这个声音清亮,口齿干净的小太监挺有好感。

    他坐下道:“你既说的这么好,就先调一碗来试试。”

    小太监跪下道:“请主子吩咐。”

    四阿哥在那八种面上扫了一圈,先挑了加了鸡蛋揉出来,略发黄的一种面,让李薇看就是细长条的凉面。然后再去看调料,大概是拿不准这些酱啊咸菜各自的味道,怕放多了串味儿,头一回只挑了两三种东西放进去。

    小太监拿了个碗,挑了大概两口的面下去,放了调料,调好盛到碗里后,又放了黄瓜丝、南瓜丁等小菜点缀,一碗面顿时看起来色彩丰富起来。

    大概是面确实合胃口,要么就是黄瓜丝青翠翠的惹人喜爱,反正第一碗面四阿哥吃着很不错。

    八种面吃了一个来回,虽说碗略小,但量确实不算少,一碗二两,四阿哥吃了八碗,吃到最后苏培盛都过来劝,免得吃多了晚上积食。

    四阿哥吃的挺痛快,而且他最喜欢的居然就是松花蛋加很多蒜蓉,再放点醋和酱油,加点黄瓜丝和荆芥就可以了。

    放下碗筷时,四阿哥居然满意的当众夸李薇:“这么吃挺好的,又省事又方便。还不费什么钱,都是平常易得的东西,你很好。”

    这简直就是在夸李薇‘勤俭’。

    福晋还没得这样的考语呢,她先得了。

    李薇自然要跪下辞谢这样的夸奖:“四爷吃着好就是奴婢的造化了,都是膳房的巧思,奴婢不敢居功。”

    四阿哥伸手扶她起来:“好了,起来吧。”他对苏培盛一挥手,“赏他,今天的面调的不错。”指着膳房的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激动的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七八个响头,抬起来一看,额头正中央鼓了好大的一个青包,还在那里语无论次的谢恩呢。

    四阿哥被他这副样子逗得一笑,从荷包里摸出一个一两左右的金角子扔给他。

    小太监还要再谢恩,苏培盛提着把他给搓出去了。主子赏是脸面,把主子惹烦了这脸面就摔地上了,他也是不忍看这小太监再把刚得的脸面给丢了,太监出头不容易。

    苏培盛把小太监送出门,道:“主子赏你,是你的造化。你回去记得要好好的谢你的师傅,没他们你今天也出不了头。”

    小太监的两只眼睛亮的出奇,“是!是!谢苏爷爷提点!”说着又要跪下给苏培盛磕头。

    苏培盛拽住他不让他跪,“行了,行了。赶紧回去了。对了,你叫个什么名?”

    小太监赶紧答:“奴婢赵二程。”

    苏培盛不解:“二程?怎么叫这么个名儿?”

    小太监不好意思的说:“原来叫赵二狗……后来改了,奴婢不识字,就拿同屋的姓顶了那个狗字……”

    苏培盛噗哧让他逗笑了,看小太监窘的脸通红,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严肃道:“行了,赶紧回去吧,替我给你刘爷爷带个好。”

    小太监带着四个帮忙提食盒的人走了,苏培盛回到屋里,四阿哥吃饱喝足却没坐下歇歇,而是站在书桌前练起了字,见他回来就随口问道:“怎么?那小太监拉着你谢你呢?”

    李薇坐在旁边的榻上,也好奇的转过头来。她坐的地方透过花窗,刚好能看到院门口,刚才她也看到小太监要给苏培盛下跪,两人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看起来苏培盛对这个小太监也不错的样子,她也想知道这小太监是哪里入了苏培盛的眼。

    苏培盛会学话,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把小太监改名儿的事学了一遍,果然逗得四阿哥也露出一丝笑模样。

    见四阿哥笑了,苏培盛就退下了。看样子今天晚上四阿哥要歇在这里,他还要去安排一二。宋格格那里不会有什么,福晋那里却是肯定要有人来问的。

    VIP章节5第4章

    晚上,四阿哥在东侧的书房里练字,李薇在西侧的卧室堆纱花,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堂屋,用玉瓶的话说她这叫‘不上进’。

    可怎么才叫上进呢?

    说实话,她跟四阿哥真没有共同话题。她天天在屋里坐着,见的人最多的就是宫女太监,四阿哥天天出门办差读书,两人的生活完全没有交叉的地方。

    所以刚开始每次和四阿哥在一起时,她最愁的就是怎么找话题。不过后来发现,其实四阿哥根本不想跟她聊天。

    就跟以前她家请回来照顾老人的保姆,保姆阿姨最喜欢抓住他们家人说她今天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后来就发展成今天家属院里刘家的儿媳妇和婆婆打起来了,菜市场东头卖黄瓜的比西头的要贵两毛钱。

    这样的事偶尔听一次还行,天天听试试?

    李薇当时被她抓住时就半烦,她每天还要上学,要写作业,要发愁四六级,跟男朋友的感情,同寝室的那个女生背后说她的闲话……等等等等。

    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怎么有时间听?

    换成现在的四阿哥跟她,那四阿哥要发愁的就是上书房的师傅今天讲的书他懂不懂,三阿哥和五阿哥是不是结成伙,不跟他要好,皇阿玛上次给大阿哥的差事,要是让他来办,他会怎么办?

    她能跟他说什么?今天上午描了四张新的绣花样子,正好可以用在今年的秋装上?

    所以,她发愁怎么跟四阿哥找话题时,大概四阿哥也很烦她没话找话。不过他不会当面嫌她多嘴讨厌,只会不再来找她。

    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四阿哥来了,要她侍候呢,她就过去,不要她侍候呢,她也不往上贴,两人一人一个屋做自己的事挺好的。

    刚穿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选秀进宫也没觉得能有什么大造化。实在是因为论出身,她的阿玛只是个普通的汉军旗人,家里有些田地,阿玛也一直努力用功读书考功名……目前连秀才都没考上。秀女里她真是除了垫底还是垫底。

    她的长相也并不出众,虽然不差,但也没好到让人眼前发亮的地步。唯一好的就是比一般的满蒙少女略小一圈,她骨架小,脸比她们是2号和4号的区别。另外皮肤挺白,小鼻子小嘴的。

    但秀女里各种环肥燕瘦,林青霞、关之琳级别的美女好几个呢!往下数张柏芝、阿娇也有啊。满汉一混血就容易出美人儿,各种肤白身娇美姿容啊。

    综上,她觉得就算不撂牌子,顶天能进某个觉罗家就已经是李家祖坟冒清烟了。

    但当传旨太监过来说她被指进四阿哥府,嬷嬷一会儿就来领人时,晴天霹雳不足以形容她当时的心情!

    从进储秀宫起,她从来没出去过!永和宫德妃也从来没叫她去看过!怎么会指她去侍候四阿哥?

    进了阿哥所才知道,她并不是第一个被指进来的人。宋格格比她早来半个月,而四阿哥今年就要大婚,想来她和宋格格是先指进来让四阿哥练身手的……

    所以容貌不要紧,不是难以下咽就行?

    不管怎么想,大概就是德妃听嬷嬷们回报一下,随手指了她。

    谁知道她哪点打动德娘娘了呢?

    同样,五阿哥那边也指进了两个格格。两个阿哥的大婚都在今年,两位福晋也都是满族高门大户家的格格,她们跟人家比,也就配让阿哥练练身手。

    李薇该失落的,可刚进储秀宫时就有一个宫女,两个小太监被当着她们的面拖出去杖毙,就在储秀宫前的广场上,两排手执长一丈三宽一尺厚五寸的刑杖的大太监站在那里,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十五、六岁大小,活着时是侍候人的下人,说杖毙也就不到两刻就给打死了。

    李薇看了三次杖毙,一颗本来就不大的胆子吓的更小了。杖毙死的人听说肚子里都打成烂泥了。

    这个世界太恐怖,容不得她有一丝的矫情。

    所以被指成格格,只要想到侍候的是皇阿哥,她只感到了震惊和巨大的荣幸。不是她奴性坚强,这就跟她在现代社会,突然国家一级领导托人来给他儿子相亲!就算知道不可能会成,心里多少还会有些虚荣吧?

    虚荣完了,李薇想起雍正有个姓李的妃子的。但想想自己不是李氏本尊,对能不能让四阿哥照历史喜欢上也没有信心。

    所以,当四阿哥在宠过宋格格又转回头找她,在福晋进门后更是非常明显的表现出对她的偏爱……李薇真想喊:臣妾我不知道啊!

    四阿哥到底喜欢她什么啊?她身上真的有很大的闪光点吗?

    想来想去……只能承认这是真爱了。

    爱情这东西她自己没经历过,却真的见过。大学时年级里有一个男神,从一年级到二年级一直不交女朋友,学校里无数女神铩羽而归。到三年级时,男神倒追年级里一个很普通平凡的女孩。

    那女孩个头不高,有点胖,另外真的一点也不漂亮,成绩也不好,家庭也很普通。要说心灵美吧,李薇认识她,也没觉得她在人性上很有吸引力啊,不是说有的人天生温柔在身边如沐春风吗?李薇觉得那女孩连个性都很普通。

    但男神看到她就两眼发亮!

    女孩被男神追,先是拖,拖不下就被朋友推着答应,但可能跟男神交往压力太大,就决定跟男神分手,而且不是假装,是真心的分手。

    男神就继续追,一直到毕业,吃分手饭时大家开玩笑问未来目标,男神认真的说要跟女孩结婚。

    李薇在旁边感叹,这必须是真爱啊。

    后来脱离学校的环境后,女孩的压力变小了,两人又复合了,等朋友告诉李薇说他们要结婚,请同学参加时,李薇在电话里说去,怎么都会去,真爱这种事这辈子大概就见识一回了。结果不等参加婚礼,她穿越了。

    穿越了,嫁四爷了,四爷貌似爱上她了。

    李薇现在压力也很大。当然也很感动,为了报答四爷的另眼相看,她决心要好好侍候四爷,尽量跟院子里其他的女人友好相处,绝不找事也绝不惹事。

    当然,有事她也不怕事。

    说实话,她现在理解那个女孩为什么要分手了。在疑似被四爷爱上后,她连一丝的爱意都升不起来,反而是巨大的感动和报答之心占了上风。

    爱这种东西,果然只能发生在平等的关系之间啊。

    李薇一气缠了十朵手指肚大小的花,然后五朵攒在一起,顿时变成了两朵看起来还挺美的绣球花。捧着挺有成就感,喊玉瓶把烛火拿来照着镜子,她兴致勃勃拿着花比着。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拿走她的花,她回头一看,也不起身,只拉住他放在她肩头的另一只手,微微一笑:“四爷。”

    四爷面上含笑,心情很好的拿着花左右端详,比量后认真的给她插在脑后,插好后还仔细打量,方才满意点头。

    玩娃娃的游戏也是宅男们的真爱……

    他拿起放在妆台上的另一枝花,在手中转来转去的欣赏,道:“粗糙了些,倒是别有意趣。”说着拿手指碰碰细小的花瓣,“你将这些纱浆过才裁的?”

    李薇见他有兴趣,也凑趣解释道:“硬些才好出型,不然都是软塌塌的,立不起来。”

    两人一起坐到榻上,炕桌上还摆着小剪子和铜丝等物。

    四阿哥拿起针线筐里没用过的一卷纱,问她:“你用的这是什么纱?”

    李薇是个没见过市面的普通银,笑眯眯道:“是我这屋糊窗子没用完的纱,都是一条条的也没办法做别的,丢了又可惜……”话没说完,就看到四爷一脸不快。

    她缩脖子不吭了。

    四阿哥再简朴也有些底线不容践踏。刚才还拿在手里夸的花被他扔到桌上,瞪着她道:“你拿糊窗子的纱做成花戴在头上,你四爷还没这么穷!”转头叫苏培盛。

    “去开库房,今年苏州进上来的纱,捡素色没花纹的,一样给你李主子拿一匹来。”

    四爷您真大手笔。

    李薇内牛满面,成匹的纱拿来做头花,这也太败家了……

    比起她来,打小就侍候四阿哥的苏培盛眼界高多了,一点没当回事的转身去开库房了。

    李薇心惊胆战的等着,库房在正院……

    一会儿,苏培盛就来了,一副差事没办好的样子。

    李薇更心惊胆战的想,莫不是福晋知道了不快,拦着没让开库房?

    事实证明,福晋没她想的那么没见识。

    苏培盛道:“今年的新纱只有四匹,颜色也只有柳叶黄、茜素红、藕色(淡紫),月白(淡蓝)。倒是去年还剩下几匹,奴婢就一起拿过来了。”

    四阿哥读完了书,练完了字,在睡前只打算轻松一下。打扮自己的格格显然是个挺香艳的适宜消遣。李薇明白了这个,就自然多了。

    苏培盛把拿来的纱都放在了堂屋的桌上,玉瓶带着人在堂屋里燃了几根大蜡烛,照的灯火通明。几样纱在烛火下显得别样美丽。

    李薇跟在四阿哥身后,一见先在心内默数:一共十一匹。

    她再次在心里认识到:四阿哥对她绝对是真心·偏爱。

    如此厚赐……她拿着真心有些烫手啊……

    四阿哥上去一样样细看,招手叫她过去,一样样由宫女展开在她身上比来比去,李薇只管面带微红加惶恐的摆姿势给他看就行了。

    他拿着那匹鸭蛋青的纱在她身上比的时候,叹息道:“如今夏天都快过去了……我倒忘了库里还放着这些东西,这些你倒能做几件衣裳穿。”

    李薇这下真·脸红了。

    这么薄的纱做成衣裳,一般也就是夏天的时候当睡衣穿,可不是欲遮还露,她有几件,穿在身上时在灯火下纯粹就是增加情趣用的。

    四爷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这几匹纱你做成衣裳晚上穿给我看挺好。

    当、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说这种近似调戏的话!

    李薇浑身都烧的冒烟了!

    一看,苏培盛都快把腰弯到地上了,其他下人也是低头含胸。

    四爷突然用手在她脸上贴了一下,她一怔,看去,他正得意的笑她的脸烫。

    屋里一片安静。

    还是四阿哥打破沉默,“备水,该歇了。”

    一屋子人都动起来了。玉瓶领着众宫女簇拥着李薇去卸妆、梳头,顺便换身刚才四爷提的薄纱睡衣。

    上了床榻,玉瓶合上床帐,退到外间等着他们完事。

    总结一下:四爷第一次略快,很快又来了第二次,这次时间略长,第二次后两人躺着,他上摸摸,下弄弄,一直逗她,然后又来第三次。

    对她来说,第一次时,她刚做好准备。第二次时,挺畅快。然后她的情绪一直被他调动着,第三次刚开始就溃不成军,一路哭求到最后,结束时感觉心都从喉咙跳出来了,是玉瓶和人架着她完成了洗漱。

    通房丫头估计就是这么来的……她完全理解……天天看这个春心萌动太正常了……

    再回到榻上时,她浑身软的像泥,滚到四爷怀里就睡死了。

    早上四爷起来时她就睁了睁眼又继续睡死过去了。

    八点多时,玉瓶把她喊起来了。毕竟是在宫里,睡到现在已经有些过分了。李薇让玉瓶把西洋怀表拿来看了眼,承认今天确实睡多了。

    虽然应该醉生梦死的腐败生活,却每天都是六点起床——还被人说起太晚,但只要想起四阿哥每天都是三点起床就没什么想抱怨的了。

    她洗漱后又歪到榻上,吃着早膳听玉瓶问那十一匹纱怎么处置?

    “做成衣裳。”她道。

    既然四阿哥都说要她做成衣裳了,她怎么都要做的。

    于是,虽然昨晚很累,一大早的吃完饭,她就带着玉瓶和两个针线好的宫女埋头做衣裳。这边睡衣其实就一套三件套:肚兜,纱裤,罩衣。也不必绣花,裁出来就可以直接缝。无非是小细节上做些改变。

    李薇就做了一个改良式的纱肚兜,虽然什么也兜不住……穿上后根本就是上空。

    她是模仿胸罩的做法,领口开大些,然后双峰间做了个系带,一系紧就显然双峰格外的显眼!

    下面的肚兜也裁得略小,堪堪在肚脐上方。

    配套的纱裤也做成低腰款,裆裁得特别短,穿上后毛都快露出来了。

    她做好后不要玉瓶她们看,自己躲到屏风后试了试,然后很满意的脱下,回来做最后的收边。

    一整天下来,她还差一条裤腿没完成,却做的脖颈酸疼。

    玉瓶她们已经被她赶走了,外头的罩衣她可以让她们干,后面的小改动却要她自己来。这些宫女虽然连她的月事带都帮着缝,可有些事还真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

    见快到四爷回来的时间了,她却知道他今天肯定不会过来。四阿哥其实并不纵欲,所以她才觉得他刻板。像他昨天在她这里这样那样了,今天估计就是独自歇在书房了。

    果然,玉瓶一会儿提着膳盒回来说,四爷回来直接去书房了,说是要完成师傅留的功课。晚点都不去福晋那里用。

    听玉瓶的意思,大概是觉得四阿哥至少应该在福晋那里用个晚点。

    李薇道:“主子的事,不用咱们多嘴多舌。”伸头往膳盒里看,“今天有什么?”

    玉瓶也不再多说,直接把膳摆在炕桌上,侍候她吃完去还膳盒,回来又有新闻了。一件事是四阿哥今天回书房后,让人开库房给宋格格拿了两匹夏绸,两匹杭绸,两匹细绢,两根钗,两根簪。福晋那边也给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是想一碗水端平。

    李薇刚安心一点,想今天的应该没她的份了,外面张德胜就送来两枚玉环,像是从一块玉上起出来的。

    玉瓶捧过来给她。

    她拿着比了比,一个略大,一个略小。大的那个说做个腰带合适,可做成男式的玉佩压袍子边也很合适。

    小的那个就简单了,只能用来做玉佩。

    她看着就发愁要不要再过分点做两个玉佩,结同样的丝结,一个送给四阿哥,一个自己留着。

    她怕这样太招人注意,可又想他送这么一大一小两个过来是不是就存着这个意思?

    玉瓶在旁边说着第二件新闻,就是四爷今天回来用晚点,要的还是他昨天在这里吃的面。

    膳房的刘太监正得意,马太监在旁边使劲的拍他的马屁,心里也是真心的佩服。

    昨天,四阿哥院子里一个格格要了那么麻烦的东西,谁知今天四阿哥就专点昨天的面,还指名要等明天的那个师傅做的面。

    只是不像那个格格要的那么麻烦,四阿哥就点了两种,一种是鸭肉卤,嫩极的乳鸭肉切成较大的丁做的肉卤,一种是素的松花蛋配浓浓的蒜汁,再加新蒜腌的糖蒜。剩下的黄瓜丝、黄花菜、圆葱丝、黑木耳、香菇丁略加一些就足够了。

    四阿哥吃的满意,刘太监自然要得意了。马太监算是明白为什么一个小格格点的东西,刘太监这么巴结。

    格格虽小,能通天啊。

    四阿哥院子里,李薇坐在灯下,一个人默默的把两个玉环都打上了结。带点淡淡的黄色的白玉环,配上深褐红色的丝绳,打上最普通的万事如意结。

    VIP章节6第5章

    时近中秋,风一天比一天凉。

    最近倒是出了件大事。

    李薇听玉瓶说宋格格有身子了。

    “格格,咱们送点什么过去啊?”玉瓶问她。

    无数穿越前辈教育她:送最不会出错的。

    她道:“拿两个五两的银锭,让人打一对实心的小儿用的镯子。上头也不要什么花巧,刻个百子千孙的吉祥话就行。”

    两天后,玉瓶就把镯子拿来了。银子沉,实心的圆镯,看着也就小指粗细,拿在手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坠手。镯子上篆刻了四个字,百子千孙,旁边饰着一些浮云。

    李薇看了看就让玉瓶送过去了。镯子是不值钱,但配上她小格格的身份却无比合适。

    正院里,福晋照样在抄经,但今天抄的却总是不行,笔下的字失了那份圆融通达的意味,只能一遍遍返工。

    看她抄废的都快有一摞了,福嬷嬷在旁边瞧着,心都疼碎了。

    她一直觉得李格格太受四阿哥的宠爱,总是盯着她,可福晋却说宋格格有好长时间都没动静了,虽然天天到正院来请安,却从不去找四阿哥,有些不对头。

    福晋就在四阿哥来时提了提宋格格,就是说四阿哥有些冷落她了。可是,等四阿哥去了宋格格那里,一夜后居然传出她有身孕的消息。因为已经满了四个月,四阿哥让人传了太医。

    确定后,四阿哥就交待福晋好好照顾这一胎,毕竟是成亲后的第一个孩子,不管男女都很重要。

    福晋听了,嘴里的苦都要泛出来了。是她和四阿哥亲近的太少吗?可一个月里,四阿哥也要在她的屋里歇十天的啊。

    再说,论起歇的日子多少,最少的是宋格格,最多的是李格格。

    所以还是看谁有福气吧。

    福晋写完‘雨曼陀罗、曼殊沙华,栴檀香风,悦可众心。’后,还是拿刀把这一节裁掉了。

    世间女子各有各的好处。她不必去羡慕宋格格的福气,也不去争李格格的宠爱。她只要做自己,把‘四福晋’做的最好就行。

    因为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女人是‘四福晋’。

    宋格格这胎怀的相当安静,几乎没听过什么消息。四阿哥在刚得到好消息时高兴了几天,多去宋格格那里歇了几回,但没几天又回到李薇这里了。

    李薇在侍候他的小一年里,发现四阿哥是个很自我的人。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她没机会得知。但就在后院里这几个女人之间,四阿哥绝对不管什么平衡,他喜欢谁就在谁那里歇着。

    她还在害怕福晋生气,宋格格不平,可他是一点也不在意的。见他这样,她也不敢多说什么。惹恼了他可没好果子吃,她又不是脑残圣母。

    今后哪怕福晋和宋格格为此记恨她,她也都接着。

    因为四阿哥常来,对她的屋子他自然有他的审美,于是各种精美器具,名贵古玩慢慢在她的屋里越来越多。

    有时她看了都害怕,忍不住想,要是福晋往她的屋里走一趟,‘奢侈’这两个大字算是铁定要印在她的脑门上了。

    四阿哥几乎天天来,而且他对自己布置的屋子相当满意。

    今天用完膳,说是书房里还有功课未写完,一会儿再过来歇息。等他走后不久,苏培盛使人抬过来一面四扇的小炕屏,说是要搁在她平常坐着绣花的西厢。

    炕屏往上一放,恰好挡住从门那边过来的视线,整个屋子巧妙的给隔成了两个互不干扰的空间。

    不得不说,这么一摆确实漂亮多了。

    摆好炕屏,苏培盛回去复命了。留下李薇对着炕屏又是欣赏又是烦恼。

    这炕屏,包括这屋里大大小小添置的器物,还包括四阿哥那个大件儿,对她来说都是甜蜜的负担。她是既喜欢,又不敢伸手。就是已经摆在她屋里的,也让她忐忑不安。

    大概是现代女性的特点,对着四阿哥总有当小三撬人墙角的感觉。

    要真是个古代女性倒好了,她们肯定不会有‘四阿哥不归我’这样的错觉。就像五阿哥屋里的两个格格一样,她们一进府,所有的念头就是‘把所有的女人都赶走,阿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如果她跑去跟她们说‘阿哥和福晋才是天生的夫妻,她们这些格格应该自惭形秽,自我批判,当个安安分分生儿育女的小妾就好’,那她们一定会觉得她脑子进水。

    如果她再说‘道德感更重的应该直接去自杀,再不济也要保持身体和心灵的纯洁,在后院当尼姑就好。如果要追求爱情,应该选择没有成亲的男子——前提是有手段从阿哥的后院完完整整的出来’。

    这就是天方夜谭了。

    就连李薇都感觉如果她对人说前半句,反而更像奴性坚强。难道这么快就把当一个合格的小妾当成终身职业了?而后半句,就算她再脑残也不会去做的,那纯粹是神经病。

    上学时,她很喜欢老师讲的一句话:人的立场,应该是由条件和环境决定的。

    通俗点儿说,在哪个山头就要唱哪个山头的歌。

    李薇打算向五阿哥的两个格格学习,生命不息,斗争不止嘛。对她来说,争与不争已经不是问题了,争到什么程度,才是她要把握的问题。

    等秋天第一茬韭菜下来之后,李薇就跟膳房说要吃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第一茬的韭菜,多嫩啊。她是见膳房给的粥菜里放了腌嫩韭菜才知道,哦,原来韭菜已经下来了啊。

    必须吃饺子!

    玉瓶去说过后,马太监就苦笑摇头:“这个李主子,人不大,花活儿可不少啊!”有现在就吃饺子的吗?想吃这个馅咱吃包子不行吗?

    刘太监道:“废什么话啊?主子要什么还要跟你商量?赶紧麻利的去!挑最嫩的韭菜,找两个好手来拌馅。”

    最后送来的是三种馅的饺子。

    李薇点的韭菜猪肉,素馅的韭菜鸡蛋,三鲜的虾仁、海参、干贝。

    结果她点的韭菜猪肉没吃几个,却把三鲜的几乎给包圆了。李薇吃的内牛满面……味道好鲜甜!

    屁民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她也是今年才进宫,在李家时这种等级的饺子馅也不是他们能吃的。皇宫里还是有好东西的。

    李薇突然觉得她是空守宝山却一点也不知道!居然一直拿民间小吃来调戏宫中的御厨们。

    等四阿哥从上书房回来了,就看到她一脸满足。

    “有什么好事?”他笑着拉着她的手坐下,目光扫了下她的肚子。

    李薇忍不住跟他说:“四爷,今天膳房送来的饺子特别好吃!”

    四阿哥倒是门儿清,反过来问她:“你中午要的是饺子?”他在宫里住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膳房这个时间包饺子的。

    肯定是她要的。

    “我早就想吃了……”她拉着他的手指撒娇。以前想吃饺子出门买两袋,什么口味吃不到?不爱吃速冻的也可以自己包,别的不敢夸口,她调饺子馅可对味儿了!

    在李家时,想吃这个也要对着阿玛额娘撒娇,所以她也多少知道,这个东西不到季节吃是有些怪。

    但也不是一点都不行。饺子还没那么神圣。

    宫里规矩大她心里有数,但想想看,不过一道饺子而已。她在四阿哥身边如此受宠,吃盘饺子不算特别出格,于是就跟膳房要了。

    最要紧的是,这东西不难得。她要是吃道菜要杀七八十条鱼,只吃鱼鳃上的那一疙瘩嫩肉,那叫奢侈,只是一盘饺子,就是四阿哥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

    果然,四阿哥说:“什么饺子那么好?让他们晚上也进一份上来。”

    等膳房晚上把饺子送来,他尝了一个,一脸平常,对她这么喜欢反而奇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不得了的饺子?”

    他的表情太不可思议,李薇就着他的盘子吃了一个,那股鲜甜在嘴里弹射开来,整颗的虾仁,包含浓汁的贝肉,她瞬间又被征服了。

    他被她逗笑了,把一盘子都推给她道:“既然喜欢就都吃了吧。真是,可见你是没见过多少好东西。”后来他在一旁看着她把一整盘都吃了,边看边笑。

    晚上,他又拉着她消食。两人在帐中如观音对坐般面对面坐在一起,她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被他掐着腰上下起伏。

    她的腿酸的连他的腰都夹不住,只能抱着他哭着求饶。

    “四爷……四爷……呜呜呜……饶了我吧……”

    她哭的靠在他的脖子根不停的蹭他,最后用发抖的牙咬住他的肩膀。

    早上,四阿哥起来时,李格格自然还睡的人事不知。苏培盛在旁边盯着小太监小宫女侍候阿哥更衣,只隔着一道屏风,李格格轻浅的呼吸声,偶尔带着不适的娇软闷哼时不时的传过来。

    四阿哥就一脸小得意,直到顶着星星往上书房去的路上还嘴角微翘。

    虽然是太监,但苏培盛也不是不能理解四阿哥得意的心情。把一个挺喜欢的小美人儿弄的下不了榻,是挺值得骄傲的。

    中午在上书房用膳时,四阿哥只捡几道还算清淡的菜吃了两口,米饭是就汤干咽了两碗。吃完后上膳太监撤膳桌时,他对着膳桌上一道鱼翅螃蟹羹看了几眼。苏培盛正纳闷,四阿哥小声对他道:“让膳房备上这道菜,晚上我看书晚了要用。”

    吹牛。

    苏培盛侍候四阿哥有十年了,最清楚这位爷不吃这种稀糊糊一样的羹,每次看到都要皱眉。

    这菜是给谁的他一猜就知道,悄没声的下去传话了。这菜确实需要让膳房先备着,螃蟹要早点儿去领,鱼翅也要开条子进库房拿。

    晚上,四阿哥照例歇在书房,传了晚点上完膳后,赏给福晋四道菜,宋格格一道菜,李格格一道羹。

    苏培盛的徒弟张德胜小心翼翼提着食盒把这道鱼翅螃蟹羹送到李格格处,站在外边等着她吃完才去回去回话。

    他去的时候前面一个人正在说福晋很喜欢四阿哥赏的四道菜,说鹿筋做的尤其入味地道。

    四阿哥点点头,等前面的人都下去了,张德胜上前,站在三步远的地方,低头道:“李主子跪谢主子爷赏的羹,说以前从来没尝过。”想了想,眼角瞄了苏培盛一眼,又加了一句:“李主子就着米饭全吃完了。”

    四阿哥几乎能想像到她把这道名菜当汤泡饭吃了。

    想着那稀糊糊的汤羹泡在米饭碗里他就没胃口。张德胜看他脸色不愉,顿时害怕的腿都软了。

    苏培盛见他这没出息样就生气,使眼色轰走张德胜后,上前悄悄给四阿哥换了碗茶。等了一会儿,才见四阿哥回神喝茶。

    见四阿哥没精打彩的看着窗外欣赏月色,苏培盛觉得主子爷大概是还想到李主子那里歇,只是若是去了又要做那事。

    何必呢?年轻阿哥喜欢女子又不是什么缺点?皇帝每夜都召妃嫔伴驾也没什么啊,有时一夜能召两三个人呢。龙马精神嘛,是好事啊,显得勇武。

    何况四阿哥还年轻,就是每日都幸李主子又怎么样?说不定李主子还高兴呢。

    偏四阿哥自己非要管住自己,今天做了,就非要歇两天。也不见他累,没事还发怔还想。苏培盛实在不明白。

    李薇这边一气吃了两碗米,顶的胃有些涨,就站起来练字,一边还在回味刚才那汤羹鲜美的味道。

    玉瓶在旁边给她的新旗袍绣领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突然李薇冒出来一句:“现在是吃螃蟹的季节啊。”

    玉瓶头也不抬:“那东西寒性重,不能多吃,您可快到日子了,吃了非肚子疼不可。”

    也是。李薇略有些可惜。

    宋格格还怀着孩子,福晋虽然不管她们每天吃什么,但也有个大概的范围。李薇平常点的羊肉并不出格,满人吃牛羊肉比猪肉的时间长多了。但她要是想吃螃蟹可有点问题,这东西不是份例里的常备材料。

    要不是四阿哥今天送了螃蟹羹来,她都忘了这回事了。

    想起以前在李家时,河蟹挺便宜可以随便吃。进了宫反倒吃不上了。

    结果李薇晚上做梦都是螃蟹,小河蟹的脚细,壳又嫩,她最喜欢把小河蟹的脚用油一炸,再用辣椒一爆炒,直接咯嘣咯嘣的嚼着吃啊!

    早上起来,梦里的口水流了三千尺。越吃不上越想的厉害。中午玉瓶问她吃什么,她却想现在跟膳房说晚上吃蟹黄包子来不来得及?

    最后还是点了个百果虾仁解馋。

    玉瓶问还要不要别的?

    她想着螃蟹,道:“……再来个溜鱼片吧,来个鱼丸汤。”

    玉瓶后知后觉:“格格是想吃鱼吗?”

    “嗯,差不多吧。”

    等玉瓶去膳房的路上还在想着,李格格没精打彩的是想念四阿哥了?今天四阿哥一定来,到那时格格就该高兴了。

    想起四阿哥对格格的心,玉瓶心里也美滋滋的。

    倒是膳房的刘太监听到这份菜单时明白了,旁边的马太监没话找话:“原来李格格爱吃鱼啊。”

    牛太监也跟着奉承:“那我去给李主子挑两条肥点的鱼。”

    刘太监呵呵笑,等没人时跟牛太监交待了一声,让他跟庆丰司打招呼,最近阿哥所这边要几篓秋蟹。

    牛太监满口答应,立刻就要去,摩拳擦掌的道:“现在正是吃它的时候啊!前天我去庆丰司的时候都瞧见了!个顶个都有七八两重呢!”他心里不由得想,要是哪个阿哥吃着好了,他也能卖个好!

    下午,四阿哥从上书房回来后,先去了正院看福晋。

    福晋这段时间天天抄两卷经。四阿哥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他让她抄一卷,她偏要抄两卷。知道上进是件好事,但……也略有点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四阿哥不是不明白,福晋这是为了讨好他。

    以前他刚进上书房时,师傅布置十张大字,他回来要写二十张。皇阿玛说每讲一篇书要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他每次都要挤出时间来多背个三五十遍的。

    他当时是想努力再努力,表现的比其他人更好些,好让皇阿玛和师傅看到,夸奖他,喜欢他。好把其他的兄弟比下去。

    但现在看到福晋这样,他却觉得这人不听他的话,有些生气了。

    这让他想到或许当年,他也做错了。

    现在宋格格已经有了孩子,他不由得想像一下,如果以后他的阿哥每篇书多背三五十遍,他是会觉得他努力用功呢?还是会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些……笨?

    不然,别人读背一百二十遍就能记住,他就要比别人多花三五十遍的功夫?

    不过福晋是为他才辛辛苦苦的抄经的,他只要想起她的心意,那一点火气就都散了。

    只是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比起宋格格以夫为天的柔顺,福晋是有大主意的人。

    这样的福晋……让他想起曾经的满蒙女子,她们手握丈夫帐中一半的权力。而做为一个阿哥,他还想起了入关后的科尔沁和永福宫……

    VIP章节7第6章

    从世祖起,宫中女子的权柄就在不断的被限制。曾经权倾朝野,左右皇权的科尔沁也在世祖和当今两代皇帝的努力下,从后宫中渐渐消失,退回草原。

    做为一个已经开始办差的阿哥,胤禛在开始记事起,皇阿玛就已经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影响力减到了最低。

    但是从上书房的师傅嘴里,那寥寥的几句话就把胤禛惊的一身冷汗。

    堂堂世祖,竟然两次皇后都是科尔沁的女子!后宫大半全是蒙古族人!在摄政王死后,世祖居然也只能用冷落全宫女子的方式来保全满族人的江山。

    他印象里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是两位普通的老妇人。谁能想像当年的世祖在她们面前也无能为力?

    有世祖前车之鉴在前,当今的做法给了胤禛很大的启发。

    满族女人从嫁人起就有着很大权力,曾经的太宗数位大福晋就是战败后带着无数的牛马奴隶嫁进来的。

    比起汉族女子的温柔和顺,她们天生就有野心,也有能力成为丈夫的助力,掌握丈夫的权力。

    胤禛却并不打算给他的福晋这样的权力。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满清入了关,他们不必再牧马放羊,不必再逐草而居。他们来到中原大地,占领了这个如画的江山!

    他的福晋,应该和汉族的女子一样以夫为天。而不是想着分享他的权力,建立属于她的权威。

    和他一样的阿哥不在少数。

    不然,为什么太子冷落太子妃?宫中对太子妃的赞誉越胜,他只会更加的冷落她。

    而跟他一同迎娶福晋的五阿哥为什么纵容两个格格凌驾在五福晋之上?

    他为什么让宋氏先于福晋有孕,为什么独宠李氏?

    他们都要让福晋们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贤、明、智、慧,她们绝不能拥有比自己的丈夫更大的名声。

    看着太子妃,胤禛就像看到了他的福晋。这两位福晋都太好名了。

    太子妃是贤,四福晋是孝。

    而像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福晋,人们提起她们反而毫无印象。

    至于五福晋,虽然他没见过她,但看五阿哥在她一进门就开始整治她,大概……这位福晋也是手伸的太长了。

    胤禛在福晋这里用过晚点,然后先去看了宋格格,最后还是在李薇这里歇下了。

    正院里,福晋听着石榴站在下面回禀,四阿哥留在李格格那里了。

    她知道石榴正在担心的偷偷看她。

    挥挥手:“……下去吧。”

    福嬷嬷小心翼翼的进来:“福晋,天不早了,您累了一天了,歇了吧。”

    她道:“……嗯。”抬头看到福嬷嬷把她抄的经书搬出去,叫住道:“等等。”

    福嬷嬷见她看着经卷,就把托盘放到了她面前的炕桌上。

    一天两卷经,短短一旬,她就抄了二十卷,就是整整两托盘。她拿起一卷展开,上面一字一句都是她的心血所化。

    “明天,拿到额娘宫里的小佛堂里供起来。”她轻轻抚摸着还散发着墨香的经卷,轻声喃喃道:“这全都是我的孝心……”

    第二天,永和宫的小佛堂里就供上了四福晋亲手抄的祈福经卷。

    德妃早起先在小佛堂诵了两卷经,捡了一个时辰的佛豆,然后才用的早膳。这时十四阿哥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她叫来奶嬷嬷,细细问了一遍十四阿哥昨夜睡的如何,早膳吃了什么之后,在小佛堂打扫侍候的妙文嬷嬷进来了。

    妙文嬷嬷比德妃还要早进宫七八年,也是当宫女出身,但据说从小就有佛性,不会认字时就会念阿弥陀佛。到了该出宫的时候,她求了当时已经是德嫔的乌雅氏,进了永和宫的小佛堂。平时从不出佛堂半步,每日茹素,穿缁衣,曾经还想剃度,但被乌雅氏给拦住了。

    她平常也会到乌雅氏这里,两人一起说说因果。

    可今天乌雅氏刚从小佛堂出来,她这会儿就过来,肯定是有事。

    所以挥退十四阿哥的奶嬷嬷后,德妃叫着妙文嬷嬷去了西侧的厢房。

    “坐,尝尝这茶,是皇上使上送来的。说是在活佛跟前供过的呢。”德妃坐在上首,端着面前的茶道。

    妙文嬷嬷双手合什施了一礼,笑眯眯的端起来尝了一口,大加赞叹道:“果然是好茶呢!一尝就满鼻子的佛香。”

    她为人诙谐,德妃平日最爱她这样。

    见她这样就笑了,道:“得了,你既喜欢,我就分一半给你。”

    说着就使宫女去拿茶来。

    等人都走了,妙文仿佛闲聊般道:“若说对佛祖的虔诚,没有人比四福晋更用心的了。这些日子以来,每旬都供上二十卷亲手抄的经书。”

    “哦?是吗?这孩子也是个懂佛的。”德妃笑道。

    妙文双手合什再一笑,两人转口就谈起了别的,这时去拿茶的宫女回来了,妙文拿了茶就告辞了。

    送走了妙文,德妃身边最信重的方姑姑道:“妙文莫不是在小佛堂里呆腻了?怎么没头没脑的跑来拍四福晋的马屁?”

    德妃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她。

    方姑姑掩口一笑。

    笑完,德妃道:“……不过又是一个傻子罢了。”方姑姑悄悄比了个‘二’,两人相视一笑,一起沉默下来。

    女人嘛,既然一身荣华都寄在那个男人身上,不思量如何巴着他,光想着自己立起来有个屁用?你立得再高,没男人撑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四阿哥的院子里正好是午膳时间。

    正院里,福晋指着一盘蟹粉狮子头道:“这是今天进上来的?”

    福嬷嬷赶紧亲手用小碟子挟了一颗狮子头捧到她面前的炕桌上,笑道:“这可是膳房特意进上来的。他们那里有上好的肥蟹,福晋可以晚点的时候试一试?”

    福晋小口吃了半个就放下碟子,好吃是好吃,但是……她左手轻轻捂住小腹。宋格格了有好消息之后,她一直期待着也能早日听到自己的好消息。虽然以前在家里时也爱这一味儿,可螃蟹性寒……

    福嬷嬷心疼福晋,劝道:“福晋喜欢,不如就让他们晚点的时候进两只,以前在家里也是常吃的。等四阿哥回来,温一壶黄酒,你们二人可以小酌几杯,四阿哥也能松快松快。”

    在府里时还看不出来,进宫都快一年了,她亲眼看着福晋小小的一个人,把自己是越逼越紧。她过了年才十五啊,还年轻的很呢,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暮气沉沉呢?

    四阿哥不爱亲近她,未必就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可她却不敢多说。只能暗地里心疼福晋,她让‘四福晋’这个位置逼的太狠了。这么大的帽子,家族的期望,皇家的威严,压得她幼小的脖子都快支不起来了。

    原本要说‘不’的福晋听到福嬷嬷的后半句话就改了主意,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挑好的蟹蒸上,晚上进几只来。”

    福嬷嬷高兴的答应着,转身就要出去喊人到膳房说。

    福晋叫住她又添了句:“让人给书房传话,等四爷回来,就说我这里备好了新鲜的螃蟹,请四爷赏面。”

    “好!好!”福嬷嬷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专门派葡萄去书房传话,又盯着人去膳房要螃蟹。等屋里没人了,她忍不住对福晋说:

    “福晋,等晚上见了四阿哥,软和些。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软和些的。”她想说,福晋在四阿哥面前,大可不必摆‘四福晋’的架子,要‘端庄’、‘威严’。那可是她的丈夫,在自家男人面前,服个软,撒个娇,没有什么丢脸的。

    福晋脸一红,道:“嬷嬷,我都知道的。”

    但福晋一见四阿哥就紧张,就想到要跟他的身份地位相配,要做‘四福晋’。

    她只会在四阿哥面前当‘四福晋’,却不会当小女人啊。

    四阿哥从上书房回来后,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找太子说一说,马上就到新年了,他想求个差事。不知道皇阿玛打算让他们这几个年长的阿哥什么时候开府,但也差不多了,年纪小的阿哥都快长起来了,从三阿哥往下到七阿哥,就算不会一起开府,前后总差不了一两年。

    快的,今明两年就该有修府的旨意下来了。

    为了开府的时候好看点,他打算这两年好好表现。

    放下功课后,他坐下拿起刚发出去的邸报看,见苏培盛进来,刚好想起一件事,就对他道:“去跟你李主子说一声,今天晚上我要歇在书房,让她把膳送到这边来。”

    现在四阿哥每逢懒得自己点膳,又不想让苏培盛安排,就让李薇点好给他送到这边来。

    苏培盛迟疑了下,弓身道:“四爷,福晋那边传了话来,说备好了今年的秋蟹,请您赏面。”

    四阿哥一愣,想了想还是放下邸报站起身。福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正好,过年的时候也有些事要跟她商量,给额娘和五妹妹准备的礼物还是要提前跟她说说。

    正院里,福晋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但四阿哥来的太早了,膳房那边还没有把螃蟹送来。她赶忙起身迎接,四阿哥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

    幸好,四阿哥提起了给德妃和五公主准备礼物的事。过年也算是个大日子,虽然他们是同母所出,但宫妃们的眼睛总是死死盯着德妃和他,平时哪怕是他多亲近永和宫一点,过不久肯定会有闲话传来。

    四阿哥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前不懂事时,以为宫中生育多名皇子的妃子也不止是德妃一个,他就算曾经是孝懿皇后的养子,但生恩也不能忘,所以总是想亲近德妃一系的人,还曾经对德妃待他太过冷淡而伤心生气。

    但渐渐长大后,他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现在的四妃中,育有一个以上阿哥的妃子只有德妃和宜妃。

    宜妃早在五阿哥被送到皇太后处抚育之后,几乎等于放弃了这个阿哥。不管小时候五阿哥的满语有多糟,功课有多坏,她仿佛一点也不在乎。

    而德妃在孝懿皇后收养他之后,待他也是格外冷淡,哪怕孝懿去世后,她也不曾表现出哪怕多一分的亲近。

    不必细究,只看结果:宜妃和德妃都成功养大了两个阿哥。

    而除她们以外没有人养活了两个亲生的阿哥。剩下所有的宫妃,最多的只保有一个亲生子。

    四阿哥从模糊猜到什么之后,就慢慢不着痕迹的疏远了德妃。但他还是希望能让额娘和弟弟妹妹们记得他这个哥哥,所以抓到机会就会用力表现。

    ……主要是自从十四出生后,他觉得额娘待他是越来越冷淡了。

    以前他还可以告诉自己跟额娘的关系只是暂时这样,等以后他长大了,就可以亲近额娘了。等他建府,或者当了贝勒之后,就没有人能小瞧他了。

    但是十四阿哥出生后,德妃在后宫的威信越来越大,待他却越来越敷衍。明明他们母子都在慢慢变得更强了,只要他对皇阿玛忠心,对太子忠心,他们母子难道不可以变得更好吗?

    德妃的态度让他不安。他不敢相信额娘是真的没把他当亲生儿子看。

    翻着手中的库房册子,给五公主的东西倒是很快就挑好了,倒是给德妃的他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合心意的。

    福晋看他拿不定主意,劝道:“四爷,离新年还有两个月呢。就是现让人去江南买也来得及,不如先用膳吧。”

    一刻前,福嬷嬷就示意膳房已经把螃蟹送来了。

    四阿哥也因为想起德妃,为她的态度不快,听福晋这么说,就放下册子道:“福晋说的是,咱们去用膳吧。”

    两人来到堂屋,在八仙桌前坐下,桌上满当当的摆着两大盘的蒸蟹,个个肥满。四个上膳太监站在一旁,备好了蟹八件。

    四阿哥有心好好捧福晋的场,就道:“让人侍候着反倒没了风味,不如让他们都下去,咱们自己动手,吃起来还自在些。”

    福晋笑道:“四爷说的是呢,我也不爱让人侍候着吃蟹,不自己动手还有什么意思?”

    她这话刚好说中四阿哥的心,从小让上膳太监侍候,他最烦的就是别人挟什么他就要吃什么,太监、嬷嬷们一句话这菜就要撤下去,他却连吭一声都不敢。

    “正是!”他抚掌大笑,遣退宫女太监后,堂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两个看守灯烛的的宫女。余下的人都在门外听候吩咐。

    福晋净过手,先给四阿哥取了一个螃蟹,再给自己拿了一个。四阿哥虽然从小都有太监侍候,但为了在宫宴上不出丑,他也学过怎么用蟹八件,手上功夫还是很漂亮的。福晋看到还有些惊讶。

    而福晋学规矩的时候,怎么吃螃蟹可是嬷嬷专门教导过的。

    四阿哥看福晋动作熟练,还笑了句:“看来福晋也爱这一口儿啊!”

    两人成亲已经将近一年了,四阿哥平常却很少在福晋面前调笑,主要是福晋一见他就如对大宾,当着一个总把他当‘阿哥主子’尊重、侍候的女人,四阿哥也实在是调笑不起来。

    慢慢的两人就越来越端正,夫妻之间总是少了那么一味亲近。

    福晋乍一听这话,脸上一红。想起嬷嬷的话,她开始学着跟四阿哥在一起时放松些,就道:“在家的时候,一年只有秋天能吃到蟹,所以每到秋天,我都缠着额娘要螃蟹吃。额娘总说这东西性寒,女子不易多吃,却总是经不住我歪缠。”

    她一边说,一边手上不停的分蟹。可分出来的蟹肉却都放到一个干净盘子里。她想着一是当着四阿哥的面吃蟹多少有些不雅观,再者侍候四阿哥才是要紧的。她就等一会儿随便吃点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每当她想吃一口的时候,就想起如今怀着身孕的宋格格。性寒的螃蟹……到底对女人的身体不好。

    “……一家人一起吃蟹的时候,一个总是不够我吃。额娘和阿玛都知道,总把他们的螃蟹让给我替他们吃完。”想起在家时额娘阿玛对她虽然管束严格,但却也总是心软放过她。

    螃蟹不能多吃,额娘虽然管着她每次只能吃一个,但看她每次都吃不够的样子,就总是借口自己吃不完让她帮着吃,阿玛更是每次都留给她。

    说是只能吃一个,可吃到嘴里的却是三个。

    “……吃完螃蟹,额娘就盯着我喝姜茶,怕我伤身。”额娘总是事后埋怨阿玛,说让她吃多了螃蟹日后遭罪,直到她月事无碍才能放下心。

    她嫁给四阿哥后,儿子才是立身之本。

    额娘耳提面命,生怕她不放在心上。

    四阿哥本来吃得开心,跟福晋也难得这么亲近,心情正好,却一转眼看到福晋分了两只螃蟹,自己却没吃一口,分出来的蟹肉全都给了他。

    听她说以前也是很爱吃螃蟹的,怎么今天不吃?

    想福晋大概是为了侍候他,四阿哥给她挟了一只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道:“福晋吃吧,不必再紧着我了。”

    他自己吃了两只,福晋分了两只,四只全进了他的肚子。

    四阿哥倒了杯温好的花雕酒,慢慢的喝。

    一转头却看到福晋只卸了两只蟹脚吃了,就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这就不吃了?

    四阿哥眉头一皱。福晋刚才说了那么多在家时如何如何爱吃蟹,怎么?难不成都是说来哄他的?

    他放下酒杯,平静的看着福晋。

    福晋笑道:“四爷,只吃螃蟹到底不顶饿,要不要让他们上点饽饽,还是下碗面?”

    她面前的盘中,那只还算完整的螃蟹就这么搁着。

    四阿哥:“福晋不吃了?”

    福晋看着特地送来的螃蟹少了一半,挺高兴今天四阿哥吃的开心,想着一会儿让福嬷嬷赏膳房的人,笑道:“螃蟹到底不能多吃,还是让他们撤了吧。四爷若是还不足,就让他们再上些别的垫垫。”

    四爷却直接站起来道:“福晋说的是,我也饱了。福晋歇着吧,我回书房了。”

    他不再多说一句话,抬腿就走。福晋惊讶的赶紧站起来跟着送出门口,见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福嬷嬷见四阿哥就这么走了,福晋面色不对,上前扶住她担心道:“福晋,可是惹了四阿哥不快?”

    福晋不解的摇摇头,刚才吃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大概是书房里有要事,毕竟快要过年了。”福晋道,“今天四爷还跟我说给额娘和五妹妹备好年礼。”

    福嬷嬷扶着她回到屋里,堂屋里上膳太监们正在收拾桌子。

    福晋站住看了一眼还剩下五只的螃蟹,仔细想想还是放了心。

    四阿哥确实吃的很多,应该没问题。

    大概真是有事吧。

    回到里屋坐下后,福晋漱过口,让人上姜茶来,一时又想起四阿哥正在为给德妃送什么年礼发愁,就叫福嬷嬷帮她想想,到底送什么合适。

    福嬷嬷道:“如今阿哥和福晋都在宫里住着,没什么进项,与其想着送什么贵重难得的物件,倒不如送些贴身之物,好好的把孝心尽了,永和宫那边想来也是会高兴的。”

    福晋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四爷和我都还年轻,在额娘跟前还是孩子呢。之前大福晋给

    惠妃娘娘准备的也不过是几样家常小菜就让娘娘高兴了大半个月呢。”

    福嬷嬷感慨一笑,说:“惠妃娘娘进宫也有二十年了,还能再吃到在家时常吃的那口小菜可不是要高兴坏了?就是奴婢现在都快把家乡的事忘干净了,还记得奴婢额娘亲手做的红薯丸子是什么味儿呢。”

    她这么一说,倒让福晋想起在家时最爱吃的是奶嬷嬷亲手做的羊奶饽饽,后来渐大吃烦了,喜欢外面街上同福斋卖的羊奶饽饽,天天都让人买回来吃。奶嬷嬷就不再做了。可等她进宫来之后,同福斋卖的饽饽是什么味的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现在用膳时看到宫里御厨做的奶饽饽,却只想着奶嬷嬷做的。

    福嬷嬷看到福晋神色消沉就不敢再说话,她赶快换了个话题,问道:“福晋,刚才四爷真的没有生气吗?”

    福晋原本也在忐忑,听她再问更不能肯定了。

    福嬷嬷还是有些担忧,道:“刚才……见四爷走的时候,也实在是太匆忙了些。”

    要真是书房里有急事,又怎么可能福晋一请就过来?既然来了,让他们退下时明明看着两人的气氛还可以,怎么走的时候像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呢?

    福晋让她问的害怕了。

    福嬷嬷见福晋这样,赶忙出了个主意:“不然……让人去书房看看?”

    书房里,四阿哥兴致勃勃的去,吃的开开心心的,然后一言不发的回来。苏培盛早察觉不对,当时他在门外,听着两人说着话好好的,突然四爷就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福晋哪句话说的不好。

    他是个下人,逢到这种时候是恨不能把自己塞到墙壁里,让四爷看不见才好,省得被当了出气筒。

    这时,一个小太监提着一个食盒,苏培盛以为是李格格那边送来的,不由得想这位主子今天算是来的不巧,谁知是福晋给的。

    苏培盛听了回话,提着食盒进去,顶着四阿哥‘你很烦’的视线把里面的一盘子奶饽饽端出来,低头小声回道:“四爷,福晋说刚才您只用了几只螃蟹,那东西不顶事,还是再用些饽饽的好。”

    不提还好,一提四阿哥又生气了。

    福晋编故事也没什么,宫中女子编一两个或温馨,或悲惨的故事用来邀宠乞怜很正常。让四阿哥生气的是,他当时居然当真了!真以为福晋在家很爱吃螃蟹,还为她的阿玛、额娘对她的严厉和宠爱而感动,结果看到福晋只吃那么两口就不动了才知道她只是在编故事!

    当时一气之下直接出来,回到书房后才想明白他是为什么生气。

    四阿哥正为自己一时的发蠢而生气,心里羞恼不已,福晋送来的饽饽又提醒他了。

    他居然在福晋面前犯蠢……

    四阿哥再三告诉自己,福晋这么做很普通,他见多了。但他还是气的红了眼,瞪着桌上那盘奶饽饽,低沉道:“……扔出去。”

    苏培盛腿都吓软了,一声也不敢吭,捧着饽饽飞快的闪身退下。

    VIP章节8第7章

    李薇听说四阿哥又生气的事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还是玉瓶出去还膳盒时听说的,回来就小脸发白的小声跟她说:“格格,听说四爷最近发火呢。”

    这也不是四阿哥第一回发火生气,这位爷有个习惯,就是爱生闷气。他一生气,不管是谁惹的他,是外面的人还是阿哥所里的,他也不冲人发火,也不找人吵回来,就一个人闷在书房里。

    这段日子,院子里的气氛就会特别压抑。

    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来去匆匆,见面都不敢多聊,全用眼神打招呼,就是说话的声音都会压低。

    因为他爱闷着发火,不爱找解语花神马的排解,所以李薇等后院女子的消息就慢上一两天,等到后院里人人都知道了,她也知道了。

    玉瓶平时是很想要四阿哥多来找李格格几次,但现在她却最怕四阿哥突然想起她家格格。李薇就看到她在偷偷求菩萨,求四阿哥千万别来。

    李薇是挺能理解她的,就连她自己也害怕现在的四阿哥。

    原因很简单,四阿哥一句话就能要她的命。谁知道他生气时有没有理智?会不会拿她撒气?一句‘杖毙’,她的小命就葬送了好吗?

    就跟玉瓶为什么一心一意的侍候她一样。

    她进宫时是没从家里带丫头的,进阿哥所当然也是光杆司令一个。玉瓶在内的侍候她的太监和宫女全都是内务府分来的。

    这些人为什么心甘情愿的侍候她?还一点脾气都没有?

    就跟她怕四阿哥的理由一样,她也是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的命。玉瓶侍候她时事事都为她着想,可不是因为她的人格魅力感天动地,而是她的一条小命全寄在她身上而已。

    李薇在大学一班的同学二百多个,女生各有各的性格,却从来没有跟谁像跟玉瓶在一起那么舒服自在,还不是因为玉瓶在她面前完全没有自己的性格?

    所以,有时想想虽然也挺害怕玉瓶的,一个陌生人侍候自己到完全没有自己的脾气,那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怎么知道啊?

    但同时,玉瓶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

    她在李家时,上下尊卑没有宫里这么严苛,毕竟外面人家不会动辄就用‘杖毙’来杀鸡给猴看,最多是卖出去。所以李家侍候她的丫头、奶娘、姑姑,她感觉上也就是职业素养更高的高级保姆。

    她身边的大小丫头还常常斗嘴呢。

    进宫后这些却全都看不到了。当时跟玉瓶一块由内务府分来的是宫女四人,太监四人,按制是贴身宫女二人,其中主管一人,剩下三个都要低一等。太监四人也是主管太监一人,剩下三个再论。

    但太监再说是无根之人,看起来还是男人样子。李薇能接受玉瓶等宫女,却无论如何习惯不了一个看起来十二三或十六七的‘男人’侍候她。

    所以四个太监全让她闲置了。

    宫女四人中,玉瓶是不知不觉跟她熟悉起来的,之后也就一直让她侍候着。

    按说,李薇这种做法其实很容易造成矛盾,下人反水神马的,宫斗里不是常说吗?但这样之后,她惊讶的发现剩下那七个人面对她时反而更贴心了。偶尔她叫个人帮忙传个话、做点事儿,那个人能激动的双眼发亮!

    李薇就觉得冷落他们有些愧疚,这种事也不好跟玉瓶商量——别看玉瓶在她面前软的一推就倒,这么长时间没人能越过玉瓶冲到她面前来,就证明这姑娘的手段也是很不错的。

    所以,有次她悄悄问了四阿哥,说那些她使不着的宫女、太监要不要退回内务府,另给他们安排差事。

    四阿哥问她:“怎么?他们侍候的你不如意?”

    李薇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解释道:“我老冷落着他们,他们在我这里也出不了头,时间长了不是怕出事吗?再说人往高处走,我这边也要不了这么多人,退回去再换个主子,说不定就出头了呢?”

    四阿哥一脸‘你在玩我?’的表情,后来发现她是认真的就嗤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你这里不是高处了?”

    然后教她,刚才她说的全是没用的东西,下人敢不忠的打死就好。

    “你使不上他们,那是他们没本事。不然你现在那个贴身宫女是怎么来的?她能在你身边站住脚,剩下的就都是没用的。他们要想侍候好你,自然会努力上进。不必你替他们操这份心。”

    当时两人都躺在帐子里,四阿哥搂着她,说:“不过你这样,也算错有错着。你只管安坐,等着那几个人怎么对你表忠心吧。这会儿,着急的不是你,是他们。”

    然后,李薇算是想明白了。

    此刻,手握他们生死的人是她。

    所以,这些被内务府分来的宫女、太监,是被分到她这里的同时就捧着一颗忠心向她了。

    就像四阿哥院子里的女人们,不受宠被冷落的全都想的是怎么让四阿哥喜欢她,而不是扭头就去找其他阿哥投靠。

    在死的面前,一切威逼利诱都是纸老虎。

    所以她这种人才能轻易得到一院子下人的忠心。而四阿哥能让这一院子的人对他的喜怒如此紧张,凭的也不是他的人格魅力,而是他天然的地位。

    李薇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四阿哥待她另眼相看,她就可以在这时跑去他面前找死。她还是很怕死的!

    于是李薇最近格外乖巧,用膳时也不专门要菜了,有什么吃什么。

    膳房的刘太监拿着最近一旬里阿哥所各院的叫膳单子进行月末结算。紫禁城里各处宫院都有独立的膳房,都由御膳监统管。膳监是一年清一次库,各膳房由各膳房总管太监主管。

    刘太监习惯一月一小结,三月一大结,半年一汇总。阿哥所算是紫禁城里事最少的一处宫院,膳房侍候起来也不像宫妃处那么提心吊胆。

    所以刘太监常感叹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但再平静的地方也有事非,刘太监连睡觉时都竖着一只耳朵。

    他拿着叫膳单子翻来翻去,心中把几位阿哥的院子数了个遍,然后叫来徒弟,嘱咐他下个月,四阿哥和五阿哥院子里的叫膳要格外留心注意,怎么小心侍候都不为过。

    徒弟心有不解,但也恭敬的应下来了,回身就去叮嘱他的徒弟。

    刘太监翻着四阿哥院子里李格格这一旬的膳食单子,心道:最近这是起风了啊。

    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但宫里却早早的就热闹起来了。摊子太大,事情太多,不得不提早准备。

    阿哥所身处禁宫,也算是提前一步染上了这股年味儿。

    首先就是四阿哥开始早出晚归了,上书房还没停,听说四阿哥最近倒是常去太子那里。阿哥里太子的腿是最粗的一条,四阿哥能抱上这条大腿,李薇还没反应过来,玉瓶他们倒是说起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听玉瓶的意思,下头的宫女太监最近嘴里都是太宗时的四大贝勒,近的也有现在的裕亲王和恭亲王。

    他们嘴里倒是没虚话,盼的也是四阿哥能当个旗主,再往上一步封个贝勒,日后是个亲王!

    李薇的感想十分复杂:童鞋们,你们的目标太浅薄了。日后咱们这位主子,可是要当皇帝的!

    想到这个连她也有些小激动。因为四阿哥是‘胤禛’的关系,她就不觉得四阿哥现在给太子打工有什么好激动的。

    另一边,则是因为四阿哥开始忙,回来也是在书房歇的多,后院这边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了。

    就连算是‘深受宠爱’的李薇都很没良心的盘算四阿哥这一忙,怎么着也要一口气忙过年了,一直到过了元宵才算把这个年给过完——好几个月呢,到那时他的闷气肯定就消了!

    这些日子不必害怕了哦耶!

    放松下来的李薇发现,她现在好像变成小透明了。

    福晋略忙,不说天天去见德妃,三五日里总是要去一次的,也常常跟三福晋、五福晋她们串门,大概也是在忙过年的事。

    宋格格有身孕,不但四阿哥嘱咐过要照顾好她,连福晋那边也是一天一问。所以,虽然宋格格还是那么安静,可她那里最近也很热闹。

    就剩下李薇了。

    四阿哥在后院里的时候,她有宠爱,自然引人注目。现在四阿哥不在,她就突然显得特别没人搭理了。

    虽然李薇从不出阿哥所,但也觉得最近门前冷落。以前虽然没人找她,但找玉瓶的人很多,各种刷好感搭关系。这几天她看下来,发现都不来找玉瓶了。

    李薇还担心人心浮动,谁知玉瓶却每天热火朝天的带着宫女们给她做过年的衣裳。其他的宫女、太监也加倍的体贴关爱她。

    今天午膳后,玉盏——当年李薇取名全都从了玉字,她觉得不管什么东西,加了玉字立刻就有气质了。

    事实证明不错,四个宫女,玉瓶,玉盏,玉烟,玉水这四个名字品起来都挺有味儿吧?

    她起名也不是胡起的。玉瓶是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虽然人瘦,但瘦的很有婉约的味道,腰身那线条挺像细颈瓶的。玉盏就胖胖的,而且是梨型身材那种胖,旗袍这种筒状的衣服,她穿身上总像怀胎五月一般,肚子那块比较显眼。

    当时李薇在玉杯、玉碗、玉梨三个名字中间犹豫了半分钟,最后取了玉盏。

    在玉瓶成为她的贴身宫女,拿了这院子里的大权后,剩下的三个宫女几乎没在李薇这边露过脸,主动说话是很少的。

    但今天玉盏居然主动找李薇说话,还提议说小太监里一个叫赵保全的会学口技,学的鸟叫别提多好听了。

    李薇用‘姑娘你胆子很大嘛’的鼓励目光看她,再说这就像四阿哥说的,这些人在想方设法对她表忠心。人家努力表现,她也不好拒绝,就笑道:“既然这样,就叫他来吧。”

    赵保全是个看起来十二三,事实上应该有十四五的小太监,他来到李薇面前时,看得出来衣服是新的,还没下过水,颜色挺鲜亮,靴子的鞋帮雪白,估计是今天刚上脚。这一身说不定都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虽然离了有三步远,她也闻到他身上新鲜的皂角味。他大概还特地洗了个澡,宫女太监想洗澡可麻烦了,不到年节非要掏银子不可。

    这份心意让李薇的心情更加复杂,脸上更加温柔,柔声道:“你就是赵保全吧?听说你会口技学鸟叫,这里也没外人,你试一试。”想想又特意加了一句,“学个小鸟的,别声音太大,咱们院子里自己玩乐没关系,引来外人就不好了。”

    赵保全激动的脸上阵红阵白,深吸好几口气才道:“主子,您瞧好吧!”

    他略冷静了一下,也不见他是如何开始的,一阵悦耳的鸟叫就响起来了。一开始李薇根本没发现是他,因为也没见他张嘴啊,还抬头往院子里的树枝上和天空中望,等回过神来想起是他还不敢相信,还是往院子里找。

    他学完一串,屏息凝神的停下来,肃手站在原地,等着李薇说话。

    李薇忍不住感叹:“好家伙!真是太像了!”她一笑,赵保全像是背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肩膀也放松了,脸也敢抬起来了,小心翼翼的看了李薇一眼。

    李薇赶紧抓住机会对他安慰、鼓励的一笑。

    ……被人这么费尽心血的讨好压力好大啊。

    赵保全的眼睛亮的真像灯泡啊,简直就像中了五百万。

    李薇压力更大了,喊玉瓶拿东西赏他,想想马上就要过年,干脆全院的人都加赏一个月的月钱,赵全保和玉盏多二两。

    现在外患较多,李薇也是想加加恩,一院子的人齐心共渡难关。

    哪知晚上,玉瓶竟劝她趁机收服赵全保和玉盏。

    李薇半真半假的问她:“那你就不酸?”

    玉瓶假作叹气:“我一个人也没长八只手,能把主子身边的事全干了,多几个能人来搭把手也好。”然后认真道,“格格,外院的事,还是要靠太监。赵全保人看着也机灵,让他多跟外面的人套套交情,咱们这边也不会什么事都慢别人半拍。”

    赵全保确实够机灵的,不然他怎么就敢搭上玉盏,一口气跑到她面前来了?

    玉盏这段日子看下来是个有些缩的姑娘。不是说她没手段或没心眼,而是人比较爱缩,就算有想法也没胆子去做。

    玉瓶的意思她也明白,上次四阿哥发火,她们这个院子得到消息是慢了些。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李薇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她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又怕打探到四阿哥那里,再不小心摸了老虎屁股怎么办?

    既然不会做,干脆不要做。

    之后两天,她就常常喊赵全保进屋来,去膳房传膳这样的事玉瓶也交给他了。赵全保又趁机把另一个太监叫许照山的给带了出来,玉瓶这些天也开始带着玉盏进屋侍候。

    小小一个院子,不算她才八个人,这就分了好几帮。

    李薇看得头痛,但这也算是件好事。至少过了这么长时间,又经过了这些事,内务府分来的这八个人的性子,她算是大概都摸清了。看得准不准且不说,哪个是哪个算是不会认错了。

    四阿哥教她的这个办法还真不错。她不必急着去摸清这些人,他们自己就会跳出来的。始终没跳出来的,她也不必去管了。

    赵全保为人机灵,许照山口舌甜滑,两人去膳房叫膳还没几次,上上下下都混了个脸熟。玉瓶来膳房时,到底还是有男女之别,所以只进过膳房第一进的屋子。赵全保和许照山就全无顾忌,进门后爷爷、爹爹、哥哥口中不停,千儿打的利落极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人趋奉,太监无根,所求无过名利二字,赵全保和许照山跟膳房的太监走的又不是一路,人人都乐意跟他们结个善缘。

    结果没几天,李薇就在膳盒里又看到了‘孝敬’。

    有四阿哥在的日子里,膳房总是会特意给她留一些不在膳食单子上的东西。如今倒是很长时间没看到了,现在四阿哥没来,赵全保倒是有那个本事。

    有时候倒不是就缺那一口吃的。只是这份与众不同是面子上的东西,当所有人都不给面子的时候,通常都意味着事情已经糟透了。

    赵全保拿回来的是两盘子糖,一样金黄色的加了松子和核桃的麦芽松子糖,一样乳黄色的花生牛轧糖,一律都是二指长一指宽三分厚,包着糯米纸。

    他端出来时不好意思道:“膳房现在正在做过年的糖,这些是做坏的,都是小的嘴馋才借着主子的名儿拿回来的。主子赏面,能赏小的两块,小的就知足了。”

    李薇看到糖时,心里连她都没发现的松了口气。

    赵全保这话说的也挺漂亮,李薇让玉瓶一样包了一半给他,道:“拿去给你的兄弟们都分分,让他们借你的光也甜甜嘴儿。”

    赵全保高高兴兴的下去了。宫里的糖是有数的,这种做出来的好糖一般都是主子享用,下人们是没份的。他们能吃到一般也就是主子赏的。

    打这天起,赵全保隔三岔五的都能从膳房多要回点东西,还没过年,膳房做的糖李薇就尝了个遍。放茶叶的那个小柜子里,单腾出来一层专门用来放糖,芝麻糖、龙虾酥、杏仁糖等等,还有羊羹和各式蒙古奶酪、奶豆腐。

    闲在屋里没事干的李薇很快吃胖了,玉瓶给她试新衣服时,表情太严肃让她很不好意思的说:“是不是尺寸不太对了?”

    玉瓶仔细量了量道:“是有些不对。”

    李薇立刻挺胸吸肚子……确实胸口有些紧啊。

    玉瓶道:“格格长高了,袖子和下面都要再放个二寸才行。”

    李薇示意她看看腰身,问:“腰不用再放放?”她都快吃出双下巴来了。

    玉瓶站远一步打量,摇头说:“不必,紧些显腰身。”

    脱下新衣的李薇坐回炕上,不自觉的就拿了一块奶豆腐吃,吃完再拿,吃完再拿,一会儿没留神一盘八块全进肚子了。

    奶味儿太香浓实在忍不住。再说她现在不吃东西还能干什么?

    玉瓶似乎也不觉得她吃这么多有什么问题,空盘子拿下去,问她:“格格要不要用点茶?”

    配着茶,她又吃了几块杏仁酥,几块核桃酥,几块豆面酥。

    李薇管住手,捧着茶感叹,秋天就是贴膘的时候,她还是不要跟身体本能做对了。等到了春天,自然就会瘦下来了。

    再说她还在发育期呢。

    VIP章节9第8章

    仍在发育期的李薇快乐的养着膘,身上的肚兜一天比一天紧。

    等四阿哥过来的时候一看,这小格格红润的小脸蛋更加圆润了,气色好极了!她笑盈盈的迎上来,浑身上下都透着欢快劲。

    这让最近正意气风发的四阿哥见了非常高兴,破天荒刚进门就露出个笑模样,一手扶起她,两人携着手一同进屋坐下。

    一坐下,李薇这段日子养起来的膘都被越来越显紧小的旗袍给绷出来了,一对儿小胸鼓鼓的喜人,四阿哥难得看怔了半秒,转头就对苏培盛吩咐:“让他们把膳摆到你李主子这里来,我今天歇在这儿了。”

    啊?

    苏培盛答应的挺快,出去时还纳闷,刚才在书房时还看四阿哥对着书桌上那份正在拟的折子深思呢,不是说要交给太子爷吗?

    四阿哥觉得这段日子他也辛苦了,今天打算好好松快松快,也不摆架子,让人拿出他特地带来给李薇的茶砖,道:“这是藏茶,前段日子进上来的,想起你也爱贪这口腹之欲,我才让人均出来了两块。”

    李薇很捧场的立刻连声叫玉盏把茶砖拿下去,现在就泡一壶来!

    玉瓶现在只管她身边的大事,贴身侍候这样的小事已经分给了玉盏。本来以为她初接手要忙乱上一阵子,谁知玉盏上手极快,简直就像早就做过千百遍一样,特别是她的一些小偏好小爱好都记得清清楚楚,简直比玉瓶还要贴心。

    李薇感叹,果然没一个简单的人啊。

    不一会儿,玉盏将煮好的茶汤奉上,选的是最近李薇最爱用的大茶碗,最少也是400毫升的容量。这些日子赵全保拿回来的各种糖果摆了个八仙盘一起拿了上来。

    四阿哥一见这么些糖就笑了,点着她道:“你这里就吃上糖了?哈哈哈!”他还奇怪怎么用这么大的茶碗。

    李薇笑眯眯的先拿银筷给四阿哥挟了个她认为最好吃,还不粘牙的麦牙松子糖,“四爷试试,这糖可香了!”

    一边自己也挟了一块,不忘说:“四爷不知道,吃甜的东西时就着茶最好了,一点都不腻。”

    四爷姿态优雅的挟起尝了一口,听了就道:“我怎么不知道?傻姑娘。论起茶来,你还没我喝的多呢。”

    李薇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满蒙都因为食谱是牛羊肉多,而少青菜,所以茶对他们来说跟水一样是每天、每顿都少不了的。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连忙开始让其他的糖和点心,每个在她嘴里都好吃的不得了!

    后来还是四爷道:“好了,再吃下去,晚点你还吃不吃了?让他们撤下去吧。”

    玉盏赶紧上来把盘子收下去了,里面已经空了一半。

    见没了人,四阿哥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长指从她的耳根划到了领子里,她顿时这半边身上都麻麻的又热又烫,眼睛都水润了三分。

    四阿哥本来就素了快半个月,见到她后这心就不安分了,刚才没忍住动手摸一把解个馋,一见她的样子,低声又说了句:“我瞧你这身上都是吃糖吃的吧?”视线狠狠在她胸口刮了一下。

    李薇的胸口应景的跳了跳——其实她只是被四阿哥调戏的坐不住了而已。

    四阿哥立刻瞪了她一眼。

    ……人家不是故意勾引你啦,根本是你淫者见淫嘛。

    于是一顿晚点吃的李薇一点印象都没有,明明今天四阿哥来,膳房殷勤的送来了上好的热锅,嫩嫩的小牛肉和小羊肉都片的薄如蝉翼,她居然都没吃几口。

    用了晚点,李薇看才八点,四阿哥就急火火的让人备水洗漱。

    等上了榻,四阿哥搂着李薇,就觉得犹如摸着滑腻的凝脂,触手无骨,心头的火腾的一下就烧的像上了房,以前看的《玉簪记》、《西厢传》这会儿都记起来了,嘴里开始胡乱叫道:“乖乖……我的乖乖……”

    李薇进入情况显然没他这么快,见他喊‘乖乖’,头一个念头是:今天没喝酒啊?怎么醉的说胡话了?

    一整晚,四阿哥都显得有些激动,他不是让李薇坐在他腰上动,就是让她趴下。那对儿刚养肥的小胸让他揉的通红,肩膀脖子让他啃了个遍。

    对李薇来说……前一刻钟时她没入神,光顾着心惊胆战了。大概是四阿哥半个月没回后院,就……略快。

    她心道:他不会生气吧?

    不过四爷根本没注意这回事,人家是刚开始有点快,但年轻无极限,再起也很迅速啊。等把她压趴下从背后上来时,她已经被他冲撞的腿都跪不直,是四爷提着她的腰自给自足的。

    当她被翻过来,四爷举起她的腿担在肩上,透着茜素红的纱帐,灯火照在她的身上,让她全身泛起一层光晕般的粉色,可口极了。

    四爷一边向下压着抽|动,汗水滴在她布满淤红指印的胸上,目光随着那被他吸的都快破皮的小奶|头,心口胀的都快炸了,他只觉得耳边都听不见声音,快速抽|动了一阵,死死抵在她的深处抽顶着射了出来。

    这次射完,四阿哥脑海一片空白,浑身战抖了好一会儿才力竭倒在李薇身上,一边不足的不停亲她的耳朵和嘴。

    从她身上翻下去后,虽然已经累的动不了了,但心里那股劲还没散,就用手指继续弄她。

    李薇受不了,想翻到远点的地方去,被他拖回来压在身下,两指并起深深的一下下插她。

    “爷……爷……不行了……不要了……”她被逼的埋在被子里哭起来。

    他继续从后面亲她的耳朵和肩背,等他缓过来又有劲了,从后面慢慢的又插|进来。

    这次他实在没力气,就趴在她身上一下下慢慢抽|插,时间拖的足有两刻钟,她从头到尾都在抽泣,他一边亲她的脖颈,一边玩她的胸,下面不停,最后终于射出来时,他直接睡着了。

    李薇也累的不行,发现他睡着了,她想的是:我也可以睡了。

    两人就这么叠罗汉似的睡了,外面等着的玉瓶和苏培盛也不敢叫。等到半夜十二点,四阿哥醒了,才叫人打水,再把李薇也叫起来洗漱,换过被褥,两人倒下继续睡。

    凌晨三点时,四阿哥起来,神清气爽,在李薇这里换了衣服吃了早膳直接去上书房了。

    等李薇醒来,就一个念头:四阿哥这是馋肉馋狠了啊。

    她昨晚让他提来抱去,早上无论如何起不来床了……腰都快折了有木有……

    于是让玉瓶和玉盏架着起来喝了两碗清粥,完了还是继续在榻上躺着,连午膳都是这么用的。一气躺到下午,眼看又快到四点了,李薇头一回有些害怕四爷不像以前似的不会连着来。

    要是他再来,要么她拼命侍候,要么让宫女顶上。

    李薇心里酸了一阵,觉得还是她拼命上吧。四爷虽然年轻,技巧或许不足,热情却足够弥补。虽然每次都把她折腾的有些惨,但绝对是先苦后甜!

    过一会儿,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在四阿哥‘疑似’发怒后,第一次进后院就是进的她的院子!

    李薇就觉得她身上像是盖了个大大的红戳:宠冠后院。

    又一次把福晋给比下去让她真想大喊一声冤枉啊!

    她真心从来没争过宠!从来没像宫斗里说的那样在四阿哥面前求表现!时不时送个汤啊绣个荷包啊写个小诗啊,她真的从来没干过。

    有时她真想扒开四阿哥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她不改,她就是想收敛点……

    赵全保消息灵通的过来跟她说,四阿哥一回来就去书房了,她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松了口气。谁知还没安心一会儿呢,赵全保又跑进来说:四阿哥从书房出来正往这边来。

    一会儿,四阿哥就进来了。

    李薇已经起来换好衣服,见他进来就福下身,结果腰不中用,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四阿哥眯眼一笑,挺自得的伸手扶她,头一回直接扶着她的腰落座。

    赵全保挺机灵的赶紧把比较碍事的炕桌搬下去了。

    李薇直接坐在四阿哥的一条大腿上,她的腰还不敢弯,她觉得——肯定是肌肉伤着了。

    四阿哥的两只大手扶在她的腰上来回揉,他揉的还挺地道,一会儿她就觉得紧绷了一天的腰松快多了。

    她长出一口气,四阿哥伏在她耳边笑,低声道:“你就不会让你的宫女给你按按?”

    她捂着他按在她腰上的手,带着他的手继续揉,边耍赖撒娇的冲他眨眨眼,整个人都软在他身上。

    四阿哥就直接把她搂在怀里,真的给她揉了一刻的腰,揉得她浑身冒汗,骨筋酥软,软绵绵的抱着他蹭来蹭去。

    他今天倒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任由她跟他胸贴胸的又揉又蹭,脸上倒是很享受,一直带着笑。然后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道:“行了,晚上再揉揉就好了。”

    晚上还揉?揉鸟啊?

    李薇心道好甜蜜的负担啊你又来了!

    为了拖延时间,用过晚点后,她把之前打好的玉佩拿出来。

    四阿哥接过玉环,上面打的结倒是非常眼熟,这种吉祥花样也算比较常见。他明知故问:“这打的是什么结?”

    李薇给他佩到腰上,理着垂下的穗子,道:“是万事如意。”

    四阿哥微微一笑,万事如意吗?“好。”他道。

    倒让李薇囧了一下,万事如意算是玉佩上最普通的一种结了,她是想着不出错才打这个,居然也入了四阿哥的眼了?

    感到自己又一次被真·爱了下的李薇小羞涩了一把。

    然后就被拉上榻了。

    大概昨天四阿哥也累的够呛,今天虽然也是一副‘我还要做’的样子,但明显腰腿都还不给力,只来了两次,而且都是躺在一起慢条斯理的徐徐抽|动直到顶点。

    洗漱后睡下前,李薇看到四阿哥一脸意犹未尽,很想劝他:少年,这种事不能做太多。你有那个心,但没那个力啊。

    能不被折腾真美好。李薇满足睡去,三点时准时跟着一起爬起来,给四阿哥穿衣、布膳,然后目前他去上书房。

    再回去睡回笼觉。七点钟再起来时,玉瓶一脸‘有麻烦啊’的表情来禀告,福晋说要给四阿哥庆祝生日。

    福晋传来的原话是:最近事多,四阿哥也很忙,咱们不能给他添乱,所以就自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地点正院。

    玉瓶担忧道:“格格,福晋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应该……是吧?

    李薇想那句‘不能给他添乱’大概说的就是她。但她也想对福晋说,有本事你管住四阿哥去啊,他要来难不成她还能把人撵出去?对不起她怕死。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比起四阿哥,福晋对她的权力小的多,她是不能说句‘杖毙’就让人把李薇拖出去的。

    但明显四阿哥不太配合。他自觉回后院连歇两天已经够了,于是又全力投入给太子打工之中,等他再闲下来有空回来吃这顿生日宴,已经距离福晋通知的日子过去了十天。

    已经是深秋了,宴会的时间就是傍晚。李薇加了一件比甲,带着玉盏去正院。她到的时候福晋还没出来,下人把她领到了以前请安时常坐的西厢小厅里,宋格格正坐在里面。

    李薇也有两个月没见她了,一直听说她在养胎很少出来,为了避嫌她也没去看望她。这次一见,发现她看着跟之前一样。

    居然没胖。李薇有些惊讶,听日子不是已经六个月了吗?人至少该胖一圈了吧?

    宋格格冲她一笑,她坐下小声问:“你怎么还这么瘦啊?不是说有嬷嬷盯着你补养吗?”不能是嬷嬷不给她吃吧?难道怀孕了还有天生吃不胖这回事?

    李薇见的少,前后两世的同龄孕妇宋格格都是第一个。

    宋格格苦笑,拿帕子挡着嘴小声告诉她:“怕生的时候艰难,不敢让多吃。”

    这话听着不祥。李薇吓白了脸,更压低声音问:“可是……有什么……”她指指她的肚子。

    宋格格的一只手始终捧着肚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愁容。

    李薇没有再问,两人就这么安静下来。本来将要过年,也有很多事可以聊,结果现在谁也没心情多说什么。

    看着宋格格的肚子,李薇想起貌似李氏在历史上也是死过不少孩子的,一时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她也担心,以四阿哥对她的宠爱,说不定什么时候,她的肚子也会这么鼓起来。

    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将近七点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可四阿哥还在书房没出来。福晋已经出来了,也把她们两个叫到了主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们闲聊。

    论起来,李薇对福晋比宋格格更陌生,有很多时候她是感觉到有这么个人压在她的头顶上,存在感太大让她时刻不能忽视。但乍一见福晋,总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好像眼前这人跟‘福晋’完全不搭。

    福晋比宋格格还要坏一点,她不但没胖,反而瘦了,跟身上隆重华丽的旗袍比起来,更显得人小。

    李薇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大概是这些日子出入后宫的关系,福晋看着威严日盛,跟四阿哥越来越像了。

    不得不承认,四阿哥和福晋站一起才相配,换李薇或宋格格在四阿哥旁边,都会被四阿哥的气势压的找不着北。

    三人一直坐到七点四十,四阿哥才姗姗来迟。

    堂屋里早摆好了八仙桌,凉菜已经端上去了。福嬷嬷一见四阿哥过来就赶紧让人传话去膳房,可以做热菜了。

    李薇和宋格格侍候着四阿哥和福晋上座,她们两人坐在下首。菜一道道流水样端上来,福晋举杯祝过三遍酒后,席上就只闻吃菜的声音了。

    宋格格只喝面前的一碗汤羹,一勺吹半天,李薇是挟一片玉兰片嚼五分钟,两人都把头低到只看到面前自己的勺子筷子碗。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花时间最多的是各种上菜。

    李薇和宋格格都是上膳太监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抬头,也不跟四阿哥或福晋做眼神交流,说话就更不可能了。吃完终于上茶时,李薇终于松了口气。

    剩下的她们就可以先撤了,福晋侍候四阿哥就行了。

    这时,福晋把给四阿哥准备的寿礼捧上来了,是一条她亲手绣的腰带,腰带里侧特意绣了祈福的经文。

    李薇和宋格格都没准备寿礼,她们当然不会当着福晋的面求表现。见状,她们两个赶快离席,退后一步跪下磕头恭贺四阿哥万事如意,福绵寿长,祝四阿哥和福晋鸳鸯比翼,举案齐眉。

    祝完寿,两人功成身退。

    宋格格大概也实在是身体虚弱,走的时候两个宫女完全是架着她走的。李薇目前她走远后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今晚,福晋算是打了个挺漂亮的翻身仗。

    其实她是希望福晋能得宠,这样她也不会太显眼。但让她最不解的是,福晋一个纯的古代女子,按说不应该不知道怎么讨好四阿哥啊。她到底是怎么搞的让四阿哥离她越来越远的?

    难不成福晋在这方面真的是天生无能?

    李薇只祈祷今天晚上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宴也办了寿也祝了,四阿哥也留下了,福晋啊你可千万要把四阿哥侍候好啊。

    VIP章节10第9章

    早上,李薇六点就睁开眼睛时不由内牛……腐败的统治阶级生活却比辛苦的大学生起的还早,这不科学!

    梳头时,给她梳头的宫女玉烟趁着左右无人时,悄悄告诉她:昨晚四阿哥在她们离开后,还是去了书房歇息。

    福晋又没成功留下四阿哥这事倒没让李薇太吃惊,已经习惯了好吗?

    让她惊讶的是身边的宫女们个个都开始点技能点转职了吗?

    可能赵全保和玉盏的成功刺激了其他的人,玉烟显然给自己找了个定位。在李薇用完早膳坐下打络子玩时,她坐在一边给她打下手,顺便说她半年前认了个弟弟。

    “……聊起来才知道,小贵跟奴婢的老家隔的不远,也就二十多里。他是从小被卖的,听乡里人说当公公是侍候皇妃娘娘的,正好他家养不下那么多张嘴,他又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稀里糊涂就让爹妈给送出来了。”

    玉烟最有特点的地方是脸颊上长了一些挺可爱的小麻点,看着有些小俏皮。她理着手里的丝线,一轱辘一轱辘的缠好,一边叹道:“当时咱们才分过来,奴婢运气好,被分来侍候格格了。小贵运气差点,被分去当了粗使扫院子。我见他冬天冻的十个指头没一个好的,就偶尔照顾他一下,后来论起出身家乡,才知道是同乡。”

    她说到这里,解释般对着李薇说:“奴婢也是个没爹没娘的,见跟他有缘,索性认了姐弟,日后也有个亲人朋友互相照顾。奴婢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今日大着胆子告诉格格,也是看您心善……”说着就要跪下去。

    李薇由着她跪,嘴里却道:“难道我这么不近人情?认了就认了。现在天气也渐渐冷了,回头你多领二斤棉花,给你弟弟做件袄吧。”

    玉烟感激涕零的下去了。

    剩下李薇坐在屋里心想,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玉烟显然是放长线,吊大鱼的。半年前就开始跟这个小贵套近乎儿,今天才找着机会跟她表功。这姑娘有天分。

    刚才玉烟也说的清楚,小贵是扫院子的粗使太监,不是哪个院里的,跟他结交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而且也要看他是在哪里扫院子的啊,听玉烟的意思,小贵平常管的就是从院门口到正院这条路的。

    所以,他才能知道四阿哥昨天晚上没有在福晋那里歇息,而是回了书房。

    李薇开始觉得她这个小队里各职业都齐了。

    嘤嘤嘤~~太无聊想玩游戏了……

    闲的厉害,李薇先打稿再画图,弄了张足能铺满书房长桌的双陆,这玩意简单,拿两个骰子就能玩,哪怕一个人也能玩的挺开心的,热闹的叫齐一院子的人也能玩的起来。

    双陆也不是她的发明创造的,以前跟小姐妹玩闺中游戏时就见过,她自己做的这个就加了很多她喜欢的元素。

    参加者有小姐、丫头、书生、将军、和尚、大官这几种角色可以扮演。

    比如上面她画了好几个庙,香火鼎盛的皇极寺就可以进庙烧香停一次,少林寺可以学功夫,但女子不可入寺,要退回上一格,兰若寺自然是有小倩啦,书生进来要被秒,退回原点。

    将军和大官不能去青楼,跳到青楼要收监,停一局才能继续玩,书生进青楼要赋诗一首,小姐、丫头进青楼要退回原点。

    和尚要进庙烧香,进兰若寺要除妖,遇到小姐和丫头要退三格,进青楼和酒楼要停一局。

    李薇做完自觉很有成就感,拉着没事干的宫女和太监玩的兴高采烈。宫女和太监玩了后又加了几个角色,大官遇到冤情要伸冤,将军跳到边疆就要打仗。

    院子里的八个宫女、太监都对这个游戏非常捧场,不多时都是高手了,李薇跟他们一起玩时,非常惊讶她既不会一路赢到底太顺利没意思,也不会被这群高手虐的找不着——没人敢。

    过一阵子她发现,这群人肯定在骰子上动手脚了。

    怪不得她玩的越来越爽,八个人都在让着她捧着她,能不爽不痛快吗?

    被人宠溺果然很棒!

    被宫女太监们哄得很开心的李薇很大手笔的开了箱子,过年除了内务府发的,她这个小院里一人多做一套棉衣棉鞋,再发五两过年费。

    小院子里喜气洋洋,外面却腥风血雨了。

    点了‘消息灵通’技能点的玉烟成了常常陪她聊天的人,过不久又给她带回来一个八卦。

    最近阿哥所的福晋们常常去后宫,像四福晋和五福晋这样妃母在主位上坐着的人自然更引人注意,所以最近宫里有个传言,说五福晋不受宠,五阿哥更喜欢两个格格。

    貌似是五福晋在宫里偷偷难过让人看出来了。

    李薇心里喊我的妈啊,五福晋你脑残了吗?

    传言自然更过分一点,什么五福晋在阿哥所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两个格格联手霸着五阿哥。

    虽然同在阿哥所,李薇多少也知道点,五福晋那边的事还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但有些事真的不能说出来啊。

    再过一阵,这流言还不见下去,赵全保从膳房也得了个消息,听说最近有人看到五阿哥回来时脸上颜色很不好看。

    好得了吗?都指着他鼻子说他宠妾灭妻了。

    不知怎么的,李薇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她希望这事最后不要再烧到她身上来。不过想想也不可能吧?这种不好听的话,又是在过年前,应该会很快压下去吧?

    但事情不像李薇想的那么好。流言愈演愈烈!而且就像她担心的那样,开始向外扩散。

    先是七阿哥不幸中枪,据说他极为宠爱他的一个格格,然后话头就转到四阿哥这里来,说四阿哥有孕的是个格格,平日最宠的是另一个格格,连四福晋都要靠后。

    李薇终于听到流言涉及到她,吓得当天晚上就起了烧还开始拉肚子,不到一星期就瘦下来了,刚做好的衣服穿在身上直打晃。

    晚上一闭眼就是当时在储秀宫看到的被打烂打死的小宫女。她当时就知道这小宫女是特意找出来给她们这群秀女下马威的,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犯了要被杖毙的死罪?还是因为有人看她不顺眼,故意害她?

    她还记得那小宫女被拖出来时好像灌了药,连喊都不会喊。

    白天时她就躲在屋里,心里不停的咒五福晋,活该她一辈子无宠!就该让五阿哥冷落她!她起这个头不过是想借着外人的手压五阿哥一头,或者还想借宜妃的手压那两个格格。

    如今、如今把流言扩大的要么是宜妃,她要救五阿哥。要么是五阿哥,他要救自己。流言只是他一个人时叫宠妾灭妻,一口气拢进去三个阿哥就显不出来他了。而且这样也不会有人信之前的话了。

    李薇的脑子转的飞快,却想不出一个能救自己的办法。

    去求四阿哥明显不靠谱。不知怎么回事,就算她自信四阿哥在三个人中最喜欢她,可她就是觉得这时找四阿哥,他却最可能先把她给灭了。

    事情很快有了转机,福晋去了几次永和宫,宫中流言的风向就转过来了,开始各种夸四福晋贤惠大气不嫉妒。四阿哥宠爱的格格有了身孕,她一心照顾就盼着她能一举得男给四阿哥开枝散叶,有身孕的都不嫉妒,没身孕的就更不嫉妒了。

    这么一转风向,流言开始说五福晋嫉妒,各种她让五阿哥的宠妾跪着晒大太阳,站着打扇打一天的事都出来了。

    五阿哥不好跟她计较,才多护着两个格格些,免得她手重弄出人命来。五福晋还不知错,借着在宫中见外人的机会告黑状。

    焦点重新回到五福晋身上,其他人都解脱了。黑了她一个,幸福所有人。

    李薇听到流言风向转了,才放下心来,可身体却没好转,继续发烧拉肚子,人继续瘦下去。玉瓶问她要不要请太医看看,她摇头。

    玉瓶发愁怕四阿哥这时过来,一看她这样,万一认为她心里有怨怎么办?宫里对女人一向严苛,像李薇这次扫到台风尾,就该一脸圣母的表示怀疑我的人传流言的人我都不恨呵呵。像她这样一脸病容没精打采的很容易被诟病的。

    在‘暂时不见四阿哥’这一点上,李薇和玉瓶是一致的,怎么请个漂亮又没问题的假,两人商量了半天,觉得还是拿‘月事’来解释最好。

    月事这东西吧,它有时规律,有时不规律。再说,来一两天的有,来四五天的有,拖拖拉拉来半个月的也有。

    虽然李薇的月事数着日子还差十天,她还是决定从今天起挂红。

    玉瓶立刻把这事报到福晋那边去了。以前没福晋时,由四阿哥身边的大嬷嬷管。如今有了福晋,还是大嬷嬷管,但要在福晋那里报一报。

    大嬷嬷得了消息也不会跑来查李薇的月事带子,她只是在册子上记了一笔,什么时候李薇月事完了,她再报上来,她就再记一笔。

    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李薇假造月事,玉瓶也装模作样的把月事带子给她拿出来准备好,然后每天不假他人之手的清洗。消息紧紧的瞒着,除了她们两个没人知道。

    幸好又出了件事,让四阿哥暂时没空来理她。

    流言的事远离了四阿哥的后院,不知是福晋为了显示自己真的不嫉妒,还是四阿哥为了表现他的后院真的没问题,没过几天阿哥所又来了一位格格武氏。

    还不到选秀的时候,这位格格是哪里冒出来没人知道。只打听出来不是宫女子出身。

    是德妃赏的?福晋求来的?四阿哥看中的?

    武氏没进来倒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大嬷嬷带着宫女太监们收拾屋子,小小的三进院子里波涛汹涌起来。

    内务府很快送了人过来,按制也是贴身宫女一人,太监一人,送来了八个人。

    一批批的宫女太监似乎也讲年资来历,新的宫女太监们一来,玉瓶和赵全保他们就开始去套关系来历了,不到两天这些人叫什么、家乡哪里、怎么进的宫、以前在哪里侍候就全打听出来了。

    李薇后知后觉的,还以为当初她进来时悄悄的谁都没注意呢,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元旦前,武氏悄悄的被人领进来了。她先去见了福晋,又在宋格格那里问了好,最后到了李薇这里。

    武氏一看就比李薇大一点,大概十五岁左右,两人叙了年齿,果然她比她大一岁。随意聊了两句,武氏就告辞了。晚上就听说四阿哥叫了她侍候。

    见了武氏之后,李薇奇迹般的退了烧,第二天拉肚子也停了。

    李薇囧囧有神的想,大概人一安逸就容易有各种毛病,一紧张起来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听说有的渔船怕运鱼时鱼会死就故意在船仓里放几条凶恶的鱼,仓里的鱼被天敌追着紧张了,有活力了,死的就少了。

    可当玉瓶问她要不要去消掉月事时,她的月事真来了。

    只好苦逼的等月事过去。

    这时院子里的气氛再次奇怪起来。以前李薇也没发现后院的气氛有多怪,但有了赵全保和玉烟后,消息灵通的他们每次都能让她第一时间感受到院子里的风吹草动。

    这次的事是新人武氏,从流言传播起来开始四阿哥就没进后院找人了,等流言转向后,四阿哥还是没进后院。

    这就有些奇怪。宋格格怀孕,李薇‘月事’,但福晋是好的啊。

    等武氏来了,四阿哥开始天天歇在她的屋里。

    还是不去福晋那里。

    不算武氏,四阿哥已经不去福晋那里有一个月了。

    这很明显,是四阿哥在给福晋脸子看。

    院子里各种猜测都有,李薇却怀疑起了上次流言扩散后扯上四阿哥的事。虽然四福晋确实冒出来救了她,但事实上她却谁也没撇清。

    她证明四阿哥没有宠妾灭妻了吗?没有。她证明的是她的贤明大度。这反而证明了四阿哥确实,宠妾灭妻了。

    这算不算踩着四阿哥给自己显名?

    当时李薇就觉得不太对。这样到最后,流言开始是五阿哥宠妾灭妻,但现在五阿哥洗白了,五福晋黑了。而四福晋贤明了,四阿哥却真·宠妾灭妻了。

    想通这点,李薇没有‘福晋倒霉我好开心’,只是这次她是想劈开四福晋的脑袋看了: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正院里,福晋正手拿佛珠,跪在观音像前捡佛米。屋里鸦雀无声,只有福嬷嬷站在三步远的地方侍候着,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念一句佛,捡一粒米,一晚上也只能捡小半碗。

    一直到半夜十二点,福嬷嬷才小心翼翼的劝道:“福晋,该歇了吧?一会儿您又要起来了。”

    四阿哥三点起,福晋也是三点起,不管四阿哥来不来她这里。

    福晋被她扶着站起来,看到福嬷嬷一脸的不安和担心,笑道:“嬷嬷这是怎么了?”她安抚的拍拍福嬷嬷的手。

    洗漱过后,福晋躺到床上,合上床帐后,世界像是变小了一样。

    她看着帐子顶上的瓜瓞绵延,心道:你终究要回来找我的。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进我的屋子。

    一时半刻得了宠爱不算什么,她求的从来不是那个。所以,一时半刻得了他的厌恶也不要紧,她有更多的时间哄回他。

    她要做一个就算丈夫不喜欢也离不开的‘四福晋’。

    福晋闭上眼,很快入睡了。比起前一段日子为他的宠爱辗转反侧,整夜无法安睡,为他去李格格处难过,为宋格格有孕而失落。现在的她却平静多了。

    她给自己找了一条新的路。这条路或许走起来艰难,比起身家、荣辱、喜乐皆系与一人之身,却要更加适合她。

    她本来就不是个小女人。

    福晋嘴角微勾,仿佛在梦里已胜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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