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篱笆门,躬身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着藏青色的手工西装,肩膀宽阔,双腿袖长,面孔的轮廓分明立体,他看向傅星愿的时候,漆黑的眼眸里,瞬间浮现了千万种的情绪。
他的瞳仁里,映出了傅星愿的身影。
傅星愿穿着宽大的外套,脖子上的围巾宽大,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惨。
只看得见她一双漆黑无辜的眼眸。
眼里流淌的光芒,熠熠生辉拓。
姜易攥紧了手指,抿紧了薄唇,喉咙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傅星愿也怔住了。
她停顿了织鞋子的动作,指尖发紧。
鼻子的酸涩慢慢地从心底涌了上来,钻到了她的眼睛里,眼圈一点点地泛红。
几个月不见,这几个月她似乎也没想过姜易。
但他出现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想哭。
眼泪一点点冒出,朦胧了视线,模糊了眼前他的身影。
姜易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眉眼间,多了温柔,也多了果决,他走到了傅星愿的面前。
蹲了下来。
拿出了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拭掉了她落下的眼泪。
张嫂看到姜易,又看看傅星愿,心里叹了口气,总算来了。
她从2个月前,就是受了姜总的委托,来照顾傅星愿,她站起来,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分别已久的人。
姜易轻声道:“别哭。”
傅星愿的眼泪越冒越凶。
姜易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然后又攥紧,最后慢慢地将傅星愿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也就不再挣扎了。
姜易垂眸,盯着她发顶的旋,心里柔软成了湖水。
终于见到她了。
尽管这几个月,他很早就知道了傅星愿的踪迹,也让人传来了她的照片,但一直没来找她。
一个是因为,他身体还未康复,不足以支撑他前来;另一个原因,他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好了,又收整好了姜家。
这一次,他要为她,扫清所有的障碍。
傅星愿哭完了,江野松开了她,眉眼之间有温柔,有柔软,他轻轻道:“对不起。”
傅星愿咬紧了下唇,忍耐。
“第一声对不起,是对不起多年前的那个少女星愿,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让你受了伤害。”
“第二声对不起,是对不起一年多前的你。”
“第三声对不起,是对不起现在的你,让你未婚先孕。”
姜易捧住了她的脸,温柔的目光扫过了她的眉眼,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愿愿,对不起,我会用一生来偿还。”
她的眼底还有眼泪。
姜易吻住了她的眼泪,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低沉和沙哑:“嫁给我,好不好?”
傅星愿没有说话,她卷翘的睫毛湿润,沾满了泪珠。
“啪”一声,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姜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漆黑的眸子定定。
眼里湖水荡漾,风吹过,皱起一池春水。
*
姜易住进了这个农家小院,傅星愿几乎不怎么跟他说话,他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说话。
早晨起来,傅星愿穿着辐射服,开始读书工作。
他爬起来,忙前忙后,又是做早饭,又是研究营养餐,剩下的时间,就搬一张小板凳,乖乖地坐在林徊的身旁,陪她读书,让她眼睛不要太过疲劳。
饭后,他就去洗碗,晒衣服。
刚开始,姜易手脚不灵活,做事笨手笨脚,张嫂教多了,他慢慢也上手了。
晚上,傅星愿躺在沙发上看电影刷剧,姜易给她泡脚,按摩。
他声音轻柔,时有时无地说话:“愿愿,今天宝宝还好吗?”
“宝宝,你跟爸爸说说话好么?”
“你妈在生你爸的气呢,爸爸没人说话真是太孤单了。”
“这里环境不错,你在这里出生,也很好。”
“爸爸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性别。”
他大手捏着傅星愿的小腿,力道适中,抬眸:“愿愿,过几天你要去做产检,我们顺便查下婴儿的性别好不?”
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提前知道是男是女。
傅星愿拧起了眉头,冷脸瞥了眼姜易,表示她的不满。
姜易闭上了唇。
产检得去江城的市区,一大早,姜易检查了一遍汽车的安全性能,收拾好了东西,开车带傅星愿去检查。
私人医院,保密好。
做好了检查,两人刚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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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愿抬眸,就看到了走廊尽头,坐在轮椅上的一个男人。
他瘦削,皮肤很白,眼神里有着温柔,背着光,被人推着过来。
双手安安静静地放在了披着毛毯的膝盖上。
是陈淮。
傅星愿在瑞士的时候,和他见过了面,也说清楚了当年的事情。时间冲刷了一切,瑞士的时候,她再次见到陈淮,她的淮哥哥时,心情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只是故人。
所以,她一直相信,她也可以忘掉姜易的,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了这,她又淡漠地瞥了眼姜易。
眉眼有了一丝淡淡的不耐。
被人不耐烦的姜易抿紧了薄唇,柔和了眉眼,笑了笑,就差夹紧尾巴做人了。
姜易目光移到了陈淮身上,眼神是冰冷的。
陈淮笑了笑,斯文俊逸:“愿愿。”
傅星愿弯腰,抱住了他。
“你回国了?”
“嗯,回国几天。”
“宝宝最近好吗?”
“很好。”
陈淮搂住傅星愿的双手,骨节分明,手掌留恋,却还是不得不松开了她。
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他不能再随意地抱她了。
陈淮抬眼看姜易,笑:“姜总。”
姜易淡淡:“嗯。”连声陈总都没叫。
陈淮失笑:“姜易,方便单独说话么?”
姜易看了他一眼,他侧眸,扶着傅星愿,让她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低声道:“你先在这边等我,我去说说话,马上就来,好吗?”
傅星愿点了点头。
姜易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他承认,他幼稚。
在傅星愿曾经的恋人面前,宣誓主权。
阳光淡薄,照了进来,陈淮的脸几近透明,他唇畔有温柔的笑意:“姜易,你很幸运,跟我比起来,你幸运得太多了,我失去了她,你却仍旧拥有她,甚至你们即将迎来你们的孩子。”
姜易没有说话,眼角闪过的得意是隐藏不住的。
陈淮说:“我知道你很介意我的存在,你的介意是应该的,因为,如果你对愿愿不好,只要我在的一天,我就会从你的手里,将她抢回来。”
姜易轻轻地哼笑出声,眼底浮冰沉沉。
陈淮:“傅星暖告诉我,说你很介意,我在订婚前一夜,愿愿对我的吻。”他垂下了眼眸,“你错了,那个时候,她想的全都是你。”
陈淮脸上的苦涩一闪而逝。
姜易心脏微微一缩,攥紧了手指,往事一幕幕浮现。
陈淮又笑:“姜易,好好珍惜吧,就算没有我,你还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容深,我听说,外面的人还以为容深的未婚妻是傅星愿呢,甚至有人传,愿愿和容深一起在美国完婚了。”
姜易淡漠地勾起了唇角。
*
看完病,两人又去商场采购了一番,两人都戴着口罩,压低了帽子,倒也没被其他的人认出来。
男宝宝、女宝宝的东西都买了许多,这才回去。
吃完了晚饭,姜易看傅星愿在床上收拾东西,他就去洗澡,结果还没穿好衣服,就听到了傅星愿不大不小的叫声。
偏偏姜易一直集中精神在她身上,清晰地听到了,眉目一凛,心脏瑟缩,冲了出来。
傅星愿不小心踢到了凳子腿,脚趾一麻,格外难受。
她微微弯腰。
姜易抱起她,将她抱到了床上。
“怎么了?脚疼。”
他眉头紧紧地锁着。
傅星愿目光却怔怔地盯着他光着的上半身,肌肉分明,线条流畅,水珠滑过,性感异常。
但这都不是她关注的对象。
她抿紧了唇,睫毛轻轻地翕动。
伸出了手指,颤抖着,碰触了下他的胸口上的伤疤,如同灼烧到了一般,又瑟缩了回去。
她喉结上下滚动。
这个伤疤刺伤了她的眼,这是她上次刺伤的那个伤吧。
姜易怔了下,低头,反应过来:“我没事。”
“疼吗?”
“不疼。”
他握住了傅星愿的脚腕:“我看看你的脚。”
姜易说:“一切都过去了,重新开始,好吗,愿愿?”
傅星愿没有说话。
姜易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傅星愿主动和他说话了。
这样,等孩子出生后,他们至少应该能够恢复正常的交流了吧?
或许,幸运的话,他们还能直接办了婚礼……
理想是美好的。
现实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