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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全贵妃有心添圣眷 静贵人无意却皇恩

    人间烟火,浮世清欢。经书日月,粉黛春秋。

    无论富贵还是复仇的心愿都在险中求。

    是日,宫中打发人来送与静贵人一应赏赐物件。

    仅珠宝就有金镶白玉项圈一围,嵌无光东珠四颗、蚌珠一颗、小正珠两颗;鹅黄辫项圈背云二条,青云背云两个,坠角四个,加间三等正珠四颗,四等正珠四颗;金九福挑牌一块,嵌碎小珠九颗,穿碎小正珠二百十颗,珊瑚、松石、玉八宝二十四块,红蓝宝石坠角十九个;金福寿面瞥三块,嵌五等东珠十颗,无光东珠五颗,红宝石七块,蓝宝石四块,碟子三块,猫睛一块,重二两二钱;金喜相逢答一对,嵌无光东珠四颗,湖珠一颗,五等正珠一颗,小正珠十四颗,碟子二块,红宝石五块,蓝宝石一块;金松灵祝寿替一对,嵌色暗惊燮五等正珠四颗,小正珠四颗,乌拉正珠二颗,红宝石四块;金累丝荷莲替一对,每枝嵌无光东珠一颗,三等饭块正珠一颗,小正珠五颗,红蓝宝石五块;金累丝扁手镯一对;双东珠坠一副,嵌碎小正珠六颗;金凤五枝,共嵌五等正珠十五颗,小正珠五十颗、红宝石五块,红宝石坠角五个;银镀金吉庆流苏一对,嵌正珠十颗,珊瑚蝠二个,蓝宝石坠角二个;二等正珠四十颗;三等正珠一百颗;小正珠六百六十颗;六成金十五两;银二百两。

    衣物有绣五彩酱色缎金龙袍料一正;石青缎绣八团夔龙捧寿有水褂料一正;大卷八丝缎四正;春绸四正;绩四正;杏黄缎镶领袖上身羊皮下接金银肤皮袍一件;石青缎绣八团花天马皮褂一件;大红宁绸拾衬衣一件;绿宫绸厢领袖灰鼠皮袍一件;石青缎绣八团花灰鼠肤皮褂一件;大红缀抬衬衣一件。

    不出几日便到了入宫之期。

    青郁早早换上了静欢的穿戴。那旗装是直立式的宽襟大袖长袍,下摆及小腿,“十八镶”的团金满绣,绣的是“南塘渐暖蒲堪结,两两鸳鸯护水纹”。头上绾了扁簪,满是珠钗。

    从府中择了风眠、雨落两个陪嫁,均穿着短袄长裤,少许花草图案点缀,利落清爽。

    为封住风眠、雨落二人之口,花良阿特拨了大笔银子,并安抚她二人莫要惦记家里,父母兄弟都有专人“照顾”。

    眼看着车马越行越远。甘棠背着旁人,掩面而泣,不能自抑。

    从此一入宫门深似海。

    旁人无不被离愁别绪笼罩,惟有静贵人,昂首阔步,头也不回地奔向她的宿命。

    盛夏,永和。

    紫禁城里的永和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永和门,前院正殿即永和宫,面阔五间,前接抱厦三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绘龙凤和玺彩画。

    宫闱内廷,步步惊心。青郁小心谨慎地注重自己一言一行,生怕被别人抓住把柄或者笑话了去。

    如今是真正贵人了。

    静贵人被永和宫的太监宫女簇拥着进了殿。少不得一一见过,报上名字。

    风眠,雨落从行李里拿出老爷夫人早早备下的赏银发与众人。

    打发了众人,便在此处安顿了下来。

    院子里芍药花开的正好,光鲜冶艳。

    风眠、雨落收拾打点着一切。静贵人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芍药出了神。

    承乾宫内,皇上正陪着全贵妃顽笑。

    承乾,向来是宠妃的居所。

    早在顺治年间,荣宠冠六宫,让博尔济吉特皇后谈之色变的董鄂妃就居住于此。

    全贵妃稚龄晋封,协理六宫,不得不说与董鄂妃相比也不遑多让。

    全贵妃洁白如玉的手指此刻正拈着一枚白玉棋子。那手指甚是纤细,柔弱无骨,戴有一枚由几颗小珍珠对齐镶嵌的细圈黄金戒指。

    “皇上棋艺高超,步步为营,一点儿也不让着臣妾。不玩了。”

    说着撂下棋子,佯装气恼,拿出一方锦绣丝帕,用手指绕着圈儿。

    皇上哈哈一笑,起身拉住全贵妃的手,笑言道:“说好了输了就绣一个香囊给朕,可不能反悔啊?”

    全贵妃把头扭过去,似乎仍是恼着。

    “皇上一下子添了好几个妹妹伺候,多得是心灵手巧的,哪里还缺臣妾这一个呢?”

    皇上再次走近全贵妃,一本正经地说道:“朕赐予你全字为封号,便是意指样貌、才学、品性样样俱佳。宫中服侍的人再多,加起来也比不上朕的全贵妃。就说和妃吧,怎么说都是潜邸的老人儿,还不是居于你的位份之下?那还是趁着给你晋封的时机,大封六宫的东风呢。”

    全贵妃杏眼微微一闭,再睁开已是烟雨蒙蒙,似是受了多少委屈。

    “臣妾不计较名位,只想要皇上日日陪在我身边。”

    这下皇上可心疼得紧了,连忙道:“爱妃怀有身孕,切不可气恼伤身,朕答应你,哪里都不去,日日陪在你身边,可好?”

    全贵妃蜻蜓点水般飞快地福了一福,起身倚靠在皇上肩头。幽幽地说了一句“谢皇上。”

    那声音真是销魂蚀骨,皇上听了仿佛半条命都没了。少顷,吩咐了御膳房,将全贵妃平素爱吃的尽数做了来。更赐了名贵血燕、雪蛤等补品不计其数。

    储秀宫中,皇后又是气恼非常。

    自从全贵妃进宫以来,皇后随时都可能被气得状如疯妇,毫无大家气象。

    今次必是为了全贵妃有孕却还缠着皇上留宿承乾宫之事。

    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来请知秋。

    “知秋姑姑,您快去看看吧,娘娘又生气了,摔了好些东西,这可怎么好?”

    知秋正在亲自给皇后煎坐胎药。听了倒是不急不恼,随口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要是坏了宫里的规矩,仔细着你们的皮!”

    知秋看了看熬药的火,叹了口气。

    “倒了吧,皇上今天怕是又不会来了。”

    说着净了净手,戴上皇后赏赐的翡翠镶银鎏金戒指。缓缓往皇后殿中移步。

    皇后发作了一会儿子,也疲乏了,此刻正闷闷不乐地斜倚在紫檀木雕花凤榻上。

    知秋走近了,徐徐地说:“总是这样气恼,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皇后自胸中吐出一口气,语气极尽哀怨“本宫也不想如此。可是后宫佳丽如此多娇,也不知还能保有这后位到几时。本想添了新人,总能分一分全贵妃的恩宠,谁知皇上一个也不宣召。与本宫一样,全都是她钮钴禄氏的手下败将。”

    “娘娘休要如此。皇上的心也是肉做的,再对贵妃钟情,也少不了普天下男人爱娇爱俏的通病。只要暗中稍稍安排一二,让新人得见天颜,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皇后喜上眉梢,对知秋道:“没错,你亲自去请高成来。”

    高成是自小就伺候皇上的老人儿了,自从皇上即位,便领了总管太监的职,皇上的饮食起居一应事物都由他把控。

    隔日,御道。

    刚刚散朝。高成半弓着身子,跟着皇上的御辇。

    夏日温热,皇上坐在御辇之上已是昏昏欲睡。

    高成突然朗声说道:“呦!哪儿飘来的香气,怕是御花园的花儿吧。”

    说着转向皇上。“皇上,近几日奴才听说浮碧亭边的荷花开得正好。天气如此炎热,亭内清风徐徐,吹得人好不惬意舒爽。皇上何不去赏一赏?”

    皇上双目微闭,已是难掩困意,听到凉风舒爽,动了心思,微微点了点头。

    “起驾御花园!”

    御花园内的万春亭、浮碧亭、千秋亭、澄瑞亭分别象征春夏秋冬四季。万春亭与千秋亭一东一西,都是方形重檐的亭子,上有伞状攒尖圆顶,四面出厦,构成十二角。浮碧亭、澄瑞亭两亭也是一东一西,均为方形,亭南伸出抱厦一座。

    那浮碧亭建在一座单孔石桥上,石桥下一池碧水,水中有清雅的睡莲和游动的金鱼。鱼戏莲叶间,甚是好看。

    御辇自石径、石桥上徐徐而来。一丝丝撩人的香气沁人心脾。皇上困意也消了七八分。突然,一缕异香飘然而至,与水中睡莲的清芬杂糅在一起,互相纠缠,最后占得上风。

    皇上睁开眼睛,只见不远处有一宫装美人,着浅红色衣裙,环佩叮当作响,足下一双红色花盆底鞋,鞋面隐约看得到颇为新颖精致的图样,正款款走来。

    “那是何人?”

    高成答道:“回皇上,那是皇上新封的静贵人。”

    “噢,刑部员外郎花良阿之女。”

    “正是,博尔济吉特氏。”

    皇上示意御辇停下,让高成与一干人等原地等着,自己径直往静贵人处走去。

    静贵人已行至浮碧亭中,只当不知圣驾已临,背对皇上,轻倚栏杆,口中吟出两句诗:“傲骨中通叹风雨,岂肯昏睡在人间。”

    “美人、佳句,真是绝妙。”

    皇上庄重深沉的低音此刻融入了一丝轻快和雀跃。

    静贵人转身,只见皇上身姿清朗,面色如春,正微笑地看着她。于是佯装讶异,倒身便要参拜。

    “免礼。”皇上连忙扶起,说道:“是朕唐突了,破坏了诗情画意。”

    适才那股香气猛地袭来。皇上问道:“出门前可曾焚香么?”

    静贵人早知道当今皇上崇尚勤俭,宫中一律不许奢靡浮华,更是严禁昂贵的香料。

    “未曾焚香,只是嫔妾园里芍药这几日开得正好,于是取了很多鲜花蕊做成了这个香囊。”

    皇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玉莲花纹香囊,上头缀了一颗缠丝玛瑙,芳香四溢。

    “如此心灵手巧,这香囊不知可否送给朕呢?”

    静贵人立刻跪倒,拜了一拜,说道:“请皇上恕罪!不敢欺瞒圣上,这香囊是临别时母亲所赠,嫔妾恐旧物有损皇上,因此不敢相赠。”

    “既是母亲临别所赠,是该好好保管,留个念想。朕委实不该夺人所爱。不如,你再做一个香囊,送与朕吧。”

    静贵人笑意嫣然,言语中带有娇嗔。

    “嫔妾遵旨。”

    皇上扶起她,手掌宽厚有力,轻轻触到了她的手心,真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不禁心旌摇曳。

    很快皇上在御花园偶遇静贵人之事便成了合宫上下的言谈话语中的奇事。

    皇后知道了自然喜不自胜。

    永和宫。青郁端坐在妆镜旁,卸下一头钗环,满身绮罗。

    廊下,落雨对一个小太监吩咐道:“请个太医来看一看,小主身子不舒服。”

    青郁在窗户的边缘缝隙中瞥见小太监一路小跑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两天后,宫里都传遍了,静贵人刚刚引起皇上的注意就罹患了崩漏之症,好些时候都不能承宠了。不仅是宫女太监们,就连太后和皇后都疑心是全贵妃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起初皇上还日日询问,时时赏赐。后来渐渐地就不再提起。

    永和宫也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

    皇后痛惜少了一枚绝佳的棋子,对贵妃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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