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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储秀宫群芳争艳 澄瑞亭二美迎春

    《说文解字》里提到:冬,四时尽也。

    隆冬时节,正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可青郁此刻却是周身的暖意,丝毫不觉得寒冷。

    自从进宫,每日各宫妃嫔晨昏定省都要去皇后宫中请安。这一日,青郁瞥见全贵妃孕肚高高隆起,圆润饱满。而气色更是灿若丹霞,比夏时看起来更美了几分。

    青郁心中有数了,不自觉地喜上眉梢。

    冬日里各宫小主都穿着长及脚面的旗装,外罩坎肩,裤腿扎着青、红、粉红各色腿带。皇后、贵妃、妃、嫔等各宫主位均选用剪绒织物等华贵面料。除面料外,纹饰图案也有讲究,皇后的旗装是浅黄色底色,上绣凤穿牡丹的图样,彰显其在后宫独一无二的地位。全贵妃年轻爱俏,穿的坎肩上绣的是百种蝴蝶。荣贵人新人得宠,连领口袖口的风毛也出的比别人好些。至于无宠如静贵人等,大多只是采用普通的夹棉材质,绣些寻常花鸟。

    宫中虽是富贵锦绣之地,可若是没有皇恩眷顾,穿戴竟连京中权臣贵戚的内眷都不如。

    自从贵妃身子日渐沉重,皇上十次来后宫有八次宿在荣贵人那里,还有两次是去陪伴贵妃。皇后见状也微微的松了口气,日常饮食也进的多了些。现在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全贵妃此胎切莫生了皇子,一定要又是个公主才好。

    皇后杏眼圆睁,扫视满座妃嫔。眼光最后还是落在全贵妃的肚子上。

    “全贵妃,本宫见你身量日渐笨重,以后便免了请安的俗礼吧!你为皇上孕育皇嗣辛苦,冬日多有冰雪,路滑难行,你且在自己宫内好生歇息吧。”

    全贵妃娇柔一笑,真是美艳无边。只见她扶了扶头上垂珠的花钿,众人目光莫不被那珍珠吸引——三颗硕大的珍珠连成一串,每一颗都温润细腻,表面隐约可见晕彩珠光,更奇的是最后一颗珍珠乃是天然的梨形,给整个花钿带来一个令人赞叹的收尾。

    “皇后娘娘真是体谅咱们姐妹,可是这天寒地冻,只有娘娘这里才热闹,嫔妾也想暖一暖呢。再者说了,宫中年深日久,若不日日与众姐妹闲话些家常,这日子怎么好过下去呢?”说着掩着口鼻,轻笑一声。

    在座众人都听懂了这话里话外的机锋,满含了讥讽之意。

    皇后早已习惯了她浅薄张扬、拈酸惹醋的样子,心里再气,表面上还是要把国母的懿范拿得稳当。因此未再与她言语纠缠,转头看向荣贵人。

    “荣贵人日日伺候皇上,过于辛苦,也不必来问安了。”

    荣贵人起身拜了一拜,身姿半蹲着,两只手都放在一侧腰间,正是一副标准的行礼姿态。

    “虽幸得皇后娘娘慈爱,体恤臣下,然则国法规制一刻不容有失,嫁入皇家自然要率先垂范,为天下臣民做好表率。主仆有别,绝不能以疲累为由推脱礼法。否则普天下的妾室若是不敬主母,岂不是嫔妾的过错?”

    皇后闻言,大喜于色。

    “荣贵人有心了,免礼平身吧。”

    其实后人所臆测的“一夫多妻制”乃是大谬。中国古代历来推行的婚姻制度均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妻与妾在家庭地位上大不相同。虽然妻妾均是男性的附庸,但是妻却是妾的主子,手握对其生杀予夺的权力。儒家礼法推崇娶妻娶贤,娶妻娶德。向来娶妻都择的是门当户对、品行端正的女子。而妾室没有过多的要求,三教九流均可入门。

    荣贵人一言点名了皇后与贵妃身份的根本区别,宠妃再得宠终究只是妾室,皇后是国母之尊,天下女人的典范。祖宗家法在此,孔孟之道在此,宠妃再怎么得宠,只要皇后自身不犯什么大的错漏,就不可能危及皇后的地位。

    这也是青郁最最担心的事啊……

    她知道怎么样当一个宠妃,但是即使坐到贵妃、甚至皇贵妃的位置,若要搬倒皇后,恐怕还要再花费一翻心思。

    皇后趁着自己暂时占了上风,赶紧说道:“各位妹妹早起都辛苦了,路滑难行,还是早点回宫休息吧,保重身子,才能更好地侍奉圣驾、绵延后嗣。”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算得流年无奈处,莫将诗句祝苍华。

    东西六宫夹道,小雪初晴。

    风眠与雨落扶着青郁,走在路上。

    忽然听得身后一声轻唤:“静贵人姐姐请留步。”

    回头一望,原来是荣贵人。

    青郁含笑道:“荣贵人好。”

    “这么多时日,姐姐怎地还与我这样生分?”

    “宫中都是姐妹,哪有生不生分之说。”

    荣贵人屏退左右,说道:“此时澄瑞亭处雪景正好,静贵人姐姐,可有心陪妹妹去赏一赏?”

    青郁笑道:“荣贵人盛情,无不从之理。”

    于是让风眠、落雨先回永和宫,自己携了荣贵人缓缓往御花园中来。

    澄瑞亭与浮碧亭都是建于一座单孔石桥上的水榭式建筑,往南方向伸出了一座抱厦。这两座亭子除了名字外,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在澄瑞亭的亭顶上绘制的是金色团龙,而在浮碧亭的亭顶上绘制的则是在夏季盛开的各色鲜花。

    如今澄瑞亭亭顶的金龙早已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似是金龙出云的模样。

    荣贵人对青郁讲道:“宫中之人莫不以为我依附皇后,魅惑皇上。难道姐姐也与那些人一般见识?”

    青郁未置一词,只是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假山出神。

    荣贵人继续说道:“即便愚笨如我,也看得出来,皇后年老色衰,也不是皇上结发妻子,原本就没什么情份,能保住她后宫之主的地位已属勉强。全贵妃张扬跋扈,不懂得隐忍收敛,也不是长盛不衰之象。其他各宫主位娘娘无宠无子,也只是勉强度日而已。皇上正值盛年,后宫时日长久,我不求金银富贵,只愿保存我亲族门楣。如蒙姐姐不弃,我愿与姐姐相互扶持,在宫中做个伴儿。”

    青郁见她说得诚恳,动了一分心思。

    “荣贵人正是圣宠优渥之时,何不多花些时间在皇上身上固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呢?”

    “我品貌才学无一出挑,此时有宠也仅仅是因为占了贵妃有孕、皇后举荐、姐姐又避宠的天时地利人和。岂不是说没有就没有了么?我知道姐姐总有一日要出头,不如请姐姐让我帮一回,算是见面礼。”

    荣贵人说着压低了声音,悄悄地:“我不知姐姐在等什么,可是还有四个月全贵妃就要生产,万一诞育一位皇子,今后所有人的日子可都难过了。”

    “她这一胎还是个公主。”青郁信心满满,遥望着远方天地一线之处。

    “那么机会不就来了么?先恭喜姐姐了。”

    “不忙恭喜,既然荣贵人有心,那就请你为我做一件事。不知你敢不敢?”

    “什么事?”

    青郁看了她一眼,伸手拂过她肩边的盘扣。

    “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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