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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 慈母日夜为儿赎罪

    新加坡是严文军的出生地,这里有他童年的记忆,故土的乡情,许多年来不曾有家的人,终于真正的归家了。

    今天,他还带来了他的妻子,与母亲相聚,人间最温暖的亲情莫过于此了吧?

    吕奇情带着好奇与期待陪伴在严文军的身边,在仆人的引领下,进入内堂。

    对于他劳碌奔波的孤独日子里,想必亲情才是他掩饰自己的最柔软的地方。

    吕奇情感同身受,小心翼翼的以媳妇儿的身份初次面见家长。

    可是,从严文军的眼神中她能识别,这仿佛不是一件普通的儿女归家的喜悦,而是充满了凝重。

    只见,一位慈祥的夫人,青灯古佛前,盘膝念诵佛经,两耳不闻身外事,如此清冷。

    吕奇情仔细揣摩佛堂周围的布置,朴素殷实。

    但从外头一路走来,可以发现,这是个大户人家,家居富丽豪华并非一生能积累的财富,却偏偏这座佛堂格格不入。

    再瞧那夫人的身旁还有佣人伺候,而她慈祥的面容高贵奢丽,即便身上的穿戴也朴而不俗。

    可她轻闭的双眼,颤动的唇瓣,虔诚的祈祷,仿佛为天大罪孽赎过。

    上帝能因为凡人诚心赎罪而宽容的减轻其罪刑吗?

    一切的虚渺却不能减低她每日向上苍祈祷的决心。

    这一趟,严文军正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而且与她一起,只为渴望的那一顿家宴。

    严文军带着吕奇情,脚步轻轻的站在严母身后,害怕搅扰了她的清修。

    静静的看着母亲为自己日夜劳累的憔悴背影,他多想放弃所有成为母亲怀中宠幸的儿子,平淡中享受那份凡人的天伦之乐!

    一切都只是极度渴望中的遐想,许久的站立只是感受母亲关爱的那份伟大和感动,也只有这样的倾听才是他最奢侈的亲情享受。

    佣人端茶过来轻声说,“少爷,您先坐下喝杯茶。”

    “不用了,谢谢。”

    拒绝了仆人,严文军走近严母身边,低低的声音在母亲面前像犯错又心虚的孩子,说,“妈,我回来了。”

    那用心的祈祷被这样的轻声扰乱,严母手上正在转动的佛珠突然停下。

    然而,严母紧闭的双眼仿佛不愿挣开看看这个世界,哪怕儿子的脸面都不愿见上一面。

    接着,她又轻动唇畔,继续念经诵佛,全当刚才那一语呼叫不存在。

    “妈,我们都多久没见了?我只是想看看您!”严文军矗立在老太太身后,低声哀求中又说。

    “滚!”只听老太太就这样一声冷静中的怒斥惊扰四方。

    这种场面让站在严文军身后的吕奇情错愕了,什么情况?亲生母亲为何要如此无情冷漠的对待亲生儿子?

    即便严文军与家人聚少离多,但也不该是如今的场面呀。

    现场有一股强大的压抑仿佛能让人窒息,吕奇情带着心惊走到严文军身边,却见严文军眼眶通红,低头落寞,像是被打击得苦不堪言。

    严文军红着眼眶静默片刻,好好的调解了一下呼吸,又说,“妈,您看我带谁来看您了?她是我的妻子,是一名钢琴教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普通的女孩儿?只这一句才真正的颤动了严母的冷绝。

    霎时,她停下口中的佛经,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被定格个在了那一刻。

    为了完成大业,他抛弃唯一的亲情,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为了将他拉回平凡的人生,她用冷战,甚至是反目来做出抵御都没有成功。

    他一心只为延续严家遗志,成就霸业,让一个家最后的平凡希望变得支离破碎。

    他应该接受抉择里应有的惩罚,那就是孤独。

    然而,他今天说,他娶了一个平凡的女孩儿?

    什么意思?他是回头了?还是——

    严母霎时老眼昏花,泛出泪光。

    绝望了这么多年,在有生之年,如果还能看到半点希望,如何不能喜极而泣?

    此时她的老花泪光残留脸颊,止不住的回忆、前程往事历历在前:

    “老公,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求求你,为了你们的事业,已经牺牲了我们的儿子,到底得到了什么?停下来,让我们好好过平淡普通的生活不好吗?我不要什么理想完美的世界,那种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严母苦苦哀求正要奔赴战场的丈夫。

    男儿志在四方,妇人之见只是愚昧无知,况且这番基业在前辈打下了基础,根深蒂固。

    只要坚持,很快即可成为全球最巨大的财团,到那个时候用他们的财富便可实现没有纷争的理想世界。

    世间没有贫福差距,没有罪恶,没有悲哀,惟有平等自由,这才是统一天下的大理想。

    眼前的个人及家庭的奢华俸禄根本微不足道,严父真诚的与妻子说,“老婆,你听我说,我没有保护好文军的哥哥是我的错,但是这个事业,PONT的未来是我的使命,我们严家人责无旁贷。这个世界除了失去的生命没有办法挽回外,任何理想都可以实现。我只想告诉你,我没有错,很快就可以证明给你看的。”

    “我不要什么理想,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你说的事业,你的作为,难道真的没有错吗?方法错了,因为它不能光明正大就是个错。”

    “那只是前期。”严父强烈反对妻子的所谓正大光明,“等我们建立成了真正的货币帝国,就能向全世界证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用财富解决不了的。战争,丑恶,私心,全都不会存在。这是我爹临终前的交代,对不起,老婆,我一定要走下去,麻烦你好好照顾好文军那孩子。”……

    无论妻子如何的哀求,为了理想、父亲的临终所托,严父坚持着实现没有纷争的理想世界的道路,为江山抛妻弃子的伟大壮举。

    英雄无泪,惟有残骸悲哀,这一去的不回头只为理想而死去。

    当听闻此噩耗的严母赶到现场,却发现,从外地赶来的,仅十四岁的严文军已沉默冷静的守在父亲尸体身旁。

    看来儿子已经知晓一切,即便他有如此富裕的生活条件也是父亲的生命换来。

    严母奇怪儿子的坚强,守着父亲的尸体却不曾掉一滴眼泪,是他常年在外读书对父亲的情感淡却而憎恨吗?

    严母来不及解释,谁知严文军的一句话让她彻底的寒凉,也注定了这一生的悲剧。

    “我不会让爸爸和哥哥就这么死的,他的理想我会走下去。”

    一场噩梦的接力赛成为严母一生的悲哀,那是一个破坏她一生幸福的“理想”。

    先是大儿子,接着是她的丈夫,已经在这条路上赴死,现在就连剩下的唯一儿子也要重蹈覆辙。

    她再也不能任严文军继续沦陷下去。

    他就如苦求丈夫一样乞求严文军,哪怕是命令,软硬兼施,直到冷战、反目,却依然改变不了注定了的事实。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回忆,熟悉的眼泪又来做伴,直至十多年过去,他依然在坚持着要走的路。

    谁知往后这一路,严文军比前辈们都更有天赋和智慧,从而,道路一直很顺利,唯一的遗憾只是没有得到她的原谅。

    表面的无情不是因为憎恨他,她只是怨,想用亲情的方法强迫他放弃理想,同时也在罪过中为最亲的人赎罪。

    她的丈夫,她的一双儿子,全部充当了这场霸业的牺牲品。

    如今,哪怕严文军在世界各地折腾,天南地北,而她在菩萨面前都这样忠心的为他祈祷,为他赎罪,希望有天这份母爱能软化他的决心。

    因而,那座豪华的大宅里,日日夜夜都回荡着这位夫人虔诚的祈祷,慈祥母亲无比爱儿的心情,更安排了这一生要坚守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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