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程媛闭上眼睛，自她记事起，就没喊过‘妈妈’，不管她怎么回忆，妈妈在她的印象里，一片空白。
“媛媛。”程怀恩站在房间门口，欲言又止。
“爸，有什么事吗？”程媛疑惑的看向程怀恩。
换作以前，程媛肯定是板着脸，嫌弃他半天吐不出一句话的那种。
“媛媛，要不，我们换二中？”程怀恩提议着，要不是女儿变化大，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程媛皱眉说：“明年就高考了，我不换。”
程媛初中的成绩不差，所以才考上了县里的一中，可惜，到了高中，这成绩就一落千丈。
“媛媛。”程怀恩想到女儿在一中受到的欺负，非常积极的想要让她换，各种夸二中的好。
程媛拒绝道：“爸，我不换，我就要到一中。”她狐疑的目光看向程怀恩，一向不管她事情的程怀恩，怎么突然就要她换学校了？
“二中……”
程怀恩的话音未落，程媛道：“爸，一中是县里最好的，我就要到一中上学。”
她的唇抿着，眼神坚定，代表着她已经决定好了。
“好好好，不换，那你早点睡。”程怀恩瞬间变得沉默了起来，转身离去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爸。”程媛叫住他，解释道：“我现在成绩不好，就算我想换，二中也不会要的，而且，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爸，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我的成绩提高上去的。”
程怀恩惊讶的回头，望着她努力解释的模样，他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欣慰的想：女儿果真长大了，换作从前，哪会解释这么多？
女儿的性子，从小就有主见，决定的事情，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特别不喜欢和他说话，父女俩常常说不了两句，就要吵起来的那种。
程怀恩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这么严肃，他道：“可是，前几天的事情，我担心……”
“爸，那就是一个意外，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程媛保证的说着。
“我喜欢一中，我以后，要考海大。”程媛的声音平和而又坚定，但，又和从前不一样，她努力的看着程怀恩，想要告诉他，她的想法和决定，同时，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盛着期盼，期盼着得到他的赞同和认可。
“好。”
程怀恩应声，又沉默了下来，他想了想，补充说：“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还可以上专科。”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说，他着急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我的意思是……”
换作从前，程媛一定想，爸爸看不起她，可现在，望着程怀恩关切而又着急解释的眼神，她知道，爸爸是关心她，毕竟海大是海市甚至华夏都排得上名的好大学，而她现在的成绩，班里倒数的那种。
“爸，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
程怀恩立刻点头，女儿的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了，他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爸，你信我吗？”
程媛的这句话，一直在程怀恩的脑海里回荡着，他回到房里，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媛媛对他笑了，媛媛笑起来真好看。
程怀恩仔细回想着今天和女儿的对话，心情格外的好，他们父女总算不是见面就吵了，他要努力保持下去。
*
程媛努力将精神全部放在书本上，高一的课本还算写了点笔记，到高一下学期，和高二的书，就全部和刚发的一样，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好像刚从书店搬回家一样。
过了这么多年，程媛早把高中的知识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想考上海大，可不是光靠嘴皮子说说的。
高中的知识她没学多少，后来去了专科，师范学校，毕业后，直接就能分配到学校当老师的那一种。
可惜，还没等她毕业呢，分配制就取消，毕业后的她，连找个工作都费劲。
再后来她不顾爸爸的反对，去海城打工，她端过盘子洗过碗，也进过电子厂，深深感觉到没有学历的辛苦，辛辛苦苦一个月，挣的工资，还没有别人的零头多。
她咬牙把书本捡起来，因为长得好看，想要追她的人很多，甚至趁着她落单的时候想要欺负她，如果不是碰巧被人救了，她早就被人毁了。
她痛定思痛，找了一家武馆学散打，普通的男人想要占她的便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再后来，她接触了服装，从批发市场批发衣服，再到人流量大的地方摆摊，虽然很辛苦，但好在挣的钱多。
几年后，她开了一家自己的服装店，请了店员，每个月的收入也是十分可观的，她靠着自己的挣的钱，想要在海城买房子，得知她钱不够，爸爸还偷偷给她送钱来了。
她一个人的日子过得还很顺利，直到爸爸的噩耗传来，她才知道，爸爸为了支持她买房，把攒下来的钱全给她了，病了也不舍得去治。
等她知道的时候，就连做手术的机会都没有，送走爸爸之后，她才知道，爸爸一个人开的饭店，时常没时间吃饭，他挣的钱，不是给了程家，就是花在去找妈妈身上了，剩下的钱，他一分不留的给了她这个不孝顺的女儿。
哪怕她哭的肝肠寸断，却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程媛在心中坚定的想：爸，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抛开了各种心思，打算先把国庆放假布置的做业给做了，她要考上海大，爸爸一定很高兴。
程媛翻了翻，一共有五张卷子，三本练习册，清一色的空白，干净的连名字都没填。
程媛咬着笔头，欲哭无泪：“为什么这么多作业？”
她翻了翻，打算从最熟悉的语文卷子做起，虽然隔了十来年没做高中的题目，但语文的卷子，除了那些记记背背的东西，她还是能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