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凤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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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为何不是女主外,男主内

    “再往前便要深入大漠。”元猷跟着君辞,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荒漠忍不住开口。

    君辞勒马停下,也望着前方,陷入了沉思。

    大漠对于她而言并不可怕,她曾无数次潜入,可带上金尊玉贵,不容有失的陛下,她得三思。

    元猷见君辞沉默不语,以为她还在为方才不让她杀周成略而赌气,至于君辞的态度,元猷并未放在心上,他本就是看人脸色长大的傀儡帝王。

    且君辞不过刚刚及笄的小女郎,小女郎心气盛也无可厚非,他长叹口气:“是朕无能,拖累了你们。”

    正在犹豫要不要带元猷深入大漠的君辞,冷不防听了这句话,顿时一怔,意识到什么,她忙道:“陛下无过。”

    元猷有过么?

    至少在君辞看来是没有的。

    他并非元氏嫡枝,嫡枝早已经被周荣屠杀殆尽,若非当年取而代之的时机不对,只怕陛下这根元氏独苗也难以幸存。

    他接手帝王之前,周荣已经只手遮天,这些年他与周荣周旋,也保下来不少北朝忠臣良将,若非他的殚精竭虑,北朝早已改为周氏皇族,依照周荣任人唯亲的性子,北朝旧臣怕要步上洛阳文武百官的后尘。

    尸骨积山,血灌厚土!

    少女的声音不似北朝精心细养出来的贵女般清脆悦耳,婉柔温煦。

    她的声音清冽干净,一如她的容颜,雌雄莫辨。

    一句“陛下无过”真挚诚恳,不是安慰不是恭维,是真心实意这般想,正如她浅色瞳孔里坚定的光芒一样,令人信服。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元猷心头一轻,许多积压的克制的隐忍与焦虑突然翻滚起来,让年轻的帝王眸光微闪,移开了双眼,不去与那双过份清明的凤眸对上。

    “你因何闷闷不乐?”

    “嗯?”君辞心下纳闷,她何时闷闷不乐了?

    “自我阻你杀周成略之后,你便一直缄口不言。”元猷道。

    君辞恍然大悟:“陛下误会了,不能杀周氏逆贼,小女固然气馁,却也不能气恼陛下,陛下阻我,是为我君氏着想。小女不言,是因暗中有人跟踪,一直在警惕。”

    原来如此,元猷轻笑一声:“故而,这群人撤离了?”

    否则她也不会停下,堂而皇之说出来。

    “是。”在他们离开周成略不久,便撤离了,故此君辞分不清敌我,正色道,“陛下,四路援军未曾一至,小女不知是何缘故,不敢携陛下前往相投。”

    但凡投向的是被周荣控制的,那都是自投罗网。

    她虽有些本事,却也不能自大到带着元猷,于万人军队之中全身而退。

    然则四路大军分向四路,基本把他们的路都堵死了,现在还有东胡与周氏穷追不舍,他们的活路太少。

    这些元猷也知道,现下他们处境艰难,他目光投向无边大漠:“你是想带我入大漠,藏身静待,等大将军前来寻你我?”

    君辞能信任的人只有君勀,君辞带着他逃离,东胡人会追击而来,君勀就能带大批人马撤离,等君勀撤离回去,自然能弄清援军为何全部被拖延的缘由,再挑拣出值得信赖之人,一道前来与他们汇合。

    “这是小女所想最佳之策,陛下若有高见,小女自会遵命。”君辞颔首后补充道,“陛下,大漠瞬息万变,昼夜酷寒,东胡与柔然人都不敢轻易深入,是生机亦是死局。”

    生死难料,君辞不得不说明。

    “你似乎对大漠知之甚祥。”元猷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问道。

    “陛下忘了,小女阿翁镇守玉门关二十年,阿耶子承父志亦守玉门关十五年。”君辞道,“小女自幼于北漠长大。”

    她十岁母逝,朝廷风雨飘摇,边塞战事不断,阿耶战场上也带着她,十岁到十五岁,她跟着经历了至少上百场战事,从最开始留守帅营,到后来偷潜入战场,她虽年少,却身经百战!

    大漠,她十二岁就孤身闯过,将她阿耶从沙堆里拖了出来。

    后她对这片大漠升起了无穷无尽的探知欲,好几次偷偷潜入过,连她阿耶都不尽知。

    “我只是未曾想到你一个女郎,大将军也舍得……”

    “陛下也以为女子本弱,只当深闺娇养?”君辞忽而面色一沉。

    她没有入朝为官,对帝王有尊敬却无惧怕,兼之元猷一直温和,言辞间都没有以“朕”自称,故而君辞在元猷面前,没有多少避讳。

    北朝女子要比南朝女子少了一些拘束,但男尊女卑由来已久,哪怕是北朝,女子也以相夫教子为己任。

    君辞的不悦摆在脸上,元猷却也不是为了迎合她,而是发自内心道:“《易经》有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干道成男,坤道成女’,其意是说男女有别,各安其位。

    男如天,女如地。天,日照月临,云行雨施,滋润大地;地,承载山河,孕育长养,万物人类,世代繁衍,生生不息。”

    元猷虽未曾说女子弱于儿郎,却依然是女子合该依附儿郎,一生困于内,仰儿郎鼻息而存。

    为何不是女为天,男为地?

    为何不是女主外,男主内!

    “陛下,三千儿郎,唯小女敢携陛下突围。”君辞自小就听君勀抱憾她不是儿郎,她心里一直有根刺,听不得女郎不如儿郎之言。

    故此,她自小学文习武,熟读兵书,举凡儿郎可为之事她亦可为,甚至比儿郎更胜一筹!

    她一直不懂为何女郎就只能留守家中,囿于内宅,孝老扶幼?若是遇到良人,倒也能体谅不易,但多少儿郎自觉自己劳苦功高,女子的一切皆为他赋予,从未有半分尊重与认可。

    元猷一噎,却又不能否认事实:“如你这般,是个例。”

    “不,陛下,您此言差矣。”君辞反驳,“小女能有今日,是阿耶放我学艺,纵我战场淬炼。

    小女深信,若人人皆不束女郎所学所思,由她们如儿郎般各抒其才,各展其长,她们定不会逊色于儿郎。

    君辞也不再是如此万中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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