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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天岑鸢起床的时候,那匹布料就送到了家里。

    商滕说过的事,向来都会做到。

    而且的确是双倍,两匹。

    用不到这么多的。

    岑鸢抬不动,于是拜托何婶帮忙,一起弄到了工作室。

    那几天她都待在家里,先是做了一件样衣,寄给林斯年。

    等他满意以后然后才做成衣。

    粗略算下来,正好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刘因前几天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对商滕多花费点心思:“男人都是得宠的,你得迎合他的喜好,他喜欢什么样的你就变成什么样,可别带着一种我漂亮,他离了我就不行的这种心思,现在漂亮的人多了去了,花点钱就能整出一张来,整容医院现在都快成流水线了,更别说是商滕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一个个的都不要脸,明知道人家是有妇之夫了,还厚着脸皮往上凑。”

    她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这么上位的。

    岑鸢没说话,安静的听着。

    刘因说完这个,又开始叹气:“祁景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也不爱回家了,电话都没一通,我前几天骗他说我生病了,让他回来看看,他也不理。”

    江祁景不是孤僻的性子,他话少纯粹是因为他懒得讲。

    脾气一般,算不上好。

    岑鸢看到手机里的收件地址,寻大。

    和江祁景一个学校。

    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就不邮寄了,直接送过去吧。

    顺便去看看他。

    岑鸢其实和江祁景也不算亲近,刚到寻城的时候,他才读初中,是个混不吝。

    江巨雄把岑鸢带到他面前,让他喊姐,他也不喊。

    书包一扔,走了。

    江巨雄骂了他一声兔崽子。

    然后安慰岑鸢:“他就是被你妈宠坏了,那个兔崽子对谁都这样,没有不喜欢你。”

    岑鸢点头。

    但除了那次,江祁景也没给过岑鸢太多的好脸色。

    她在的地方,他肯定不会多待。

    哪怕是吃饭,也会速战速决,两口吃完。

    明明是血管里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姐弟,但岑鸢却觉得,他对江窈,比对她要好。

    这些她都能想通,毕竟他们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是有感情在的。

    而自己,则是后加入的那个。

    --

    上次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好像比之前瘦了点。

    他是搞艺术的,经常动辄就是在工作室里忙一整天,废寝忘食的那种。

    平时肯定也没有好好吃饭。

    于是岑鸢去菜市场,买了点新鲜的蔬菜和鱼肉。

    她厨艺很好。

    小的时候,周悠然身体不行,经常卧榻在床,家里都是她在做饭。

    --

    她做的都是江祁景喜欢的。

    把东西打包装好,没要司机,她自己开车过去的。

    一辆白色的大众。

    她花了二十万买的代步车。

    在停满了各种限量版豪车超跑的地库,显得有格格不入。

    仿佛是无意间闯入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和岑鸢一样。

    车是她用自己赚的钱买的。

    她的生意还算可以,因为手工精细,所以有不少的客户找她订制。

    岑鸢做的最多的其实是旗袍,价格也更贵一些。

    ---

    车开到寻大后,她给林斯年发了一条短信。

    说她今天正好有事要来寻大一趟,所以把东西直接给他带过来了。

    她坐在车内,等了一小会,手机才有消息进来。

    林斯年:刚刚在上课,不好意思。

    林斯年:您现在在哪?我过去。

    岑鸢看了眼外面的路标。

    岑鸢:在北门这边。

    林斯年:好。

    岑鸢把手机锁屏,开了车门下去。

    台风走了,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

    岑鸢之前一直是和林斯年在网上联系的。

    所以彼此都没有见过。

    她怕林斯年认不出自己来,于是告诉他,自己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黑色小脚裤。

    很大众的打扮,学校里一抓一大把。

    北门那平时人还挺多的,林斯年刚准备让岑鸢多加点描述,好认些的那种。

    还不等他开始打字,就被路边那道纤细柔软的身影给吸引了注意力。

    长发披散着,肉眼可见的柔软发质。

    的确和她形容的一样,白色短T,黑色小脚裤,很普通的打扮。

    T恤下摆扎进裤腰里,细腰盈盈一握。

    她的双腿笔直细长,骨肉匀亭,身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赘肉。

    哪怕是最简单的穿着,在她身上,都足够将她身材的线条完美勾勒出来。

    气质清雅温婉。

    林斯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人。

    之前和她聊到衣服的细节时,偶尔也会多说些其他的话题。

    岑鸢给他的感觉就是,沉静。

    她总是很有耐心,不管多麻烦的细节,她都会耐心的去修改。

    所以在林斯年看来,她应该是那种,和他妈妈很像的人。

    吃斋念佛,思想迂腐。

    可现在看到真人了,他突然觉得,很奇怪。

    心脏跳动的频率很奇怪。

    岑鸢一眼就看到了林斯年,虽然不认识,但她也能够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再次把车门打开,她拿出装好衣服的纸袋走过去,轻声问了一句:“林斯年?”

    林斯年被她喊到名字,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看长相,他的年纪应该和江祁景是相仿的。

    岑鸢笑了笑:“怎么,害羞了吗?”

    声音温柔,像四月的风,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急不躁的那种。

    不会有任何不适,反而很舒服。

    林斯年被她打趣的脸更红了:“那......那个......”

    见他在称呼上卡了壳,岑鸢善解人意的提醒他:“你和我弟弟同岁,和他一样叫我姐姐就行。”

    事实上,江祁景从未叫过她姐姐。

    所以她想听。

    想听别人这么叫她。

    林斯年红着脸,乖巧的叫了一声姐姐。

    岑鸢垂眸,低低的笑了会。

    然后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林斯年接过纸袋,把衣服拿出来,大致的看了一遍。

    很完美。

    “没有......没有需要改地方,很好。”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怎样都是可爱的。

    岑鸢有点想笑,但怕笑了,他只会更紧张,于是转移话题,问他:“你知道艺术系在哪吗?”

    林斯年点头:“知道的,不过我们学校地形有点复杂,嘴上说不太好理解。”

    “那可以麻烦你带我过去一下吗?”她笑容温柔,“姐姐请你吃饭。”

    当然可以!

    林斯年按捺住剧烈跳动的心脏,给她带路。

    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还不能太好的掩饰自己的内心。

    紧张到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好在岑鸢并没有注意到。

    路上偶然提起,她要找的人叫江祁景。

    林斯年愣住:“你找江祁景?”

    岑鸢看到他的反应,问他:“你认识他?”

    林斯年点头:“他是我室友。”

    他犹豫了会,不太确定的开口,“不过你们......”

    看穿了他的疑惑,岑鸢笑笑:“他是我弟弟。”

    林斯年略微皱眉,又松展开,总之情绪复杂的很,他嘀咕了句:“难怪。”

    岑鸢有些不解:“难怪什么?”

    林斯年连忙摇头,生硬的转移话题:“你们是亲姐弟吗?怎么不同姓啊。”

    岑鸢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也没戳破,只是温和的笑笑:“因为我和他不是在一个地方长大的。”

    林斯年恍然大悟:“这样啊。”

    没有问的更深。

    江祁景是学雕塑的,平时这个点一般都在教室里。

    林斯年直接带她过去。

    里面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穿着深色的工作服,正神情专注的给那堆泥巴雕刻形状。

    风把窗帘吹开,阳光洒在他身上。

    看上去不像平日里那般没温度。

    艺术家似乎都自带忧郁气质,江祁景也是。

    见他专注到来了人都不知道,林斯年轻咳了一声,伸手在门上敲了敲:“不饿吗?”

    “不饿。”

    他语气淡,没有停下手上的活。

    林斯年说:“你姐来了。”

    捕捉到他话里的那个称呼,江祁景的手顿住,他回头看了眼。

    岑鸢手里提着保温桶,站在那里,脸上笑容温柔。

    江祁景眼神躲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把沾满泥的工作服脱了:“你来干嘛。”

    语气疏离生硬。

    岑鸢走过去,把东西放在桌上,打开。

    “妈说你这几天瘦了,肯定没有好好吃饭,正好我今天有点事要来你们学校,就顺便给你做了点你爱吃的。”

    江祁景在旁边洗手,冷冰冰的拒绝:“不需要。”

    林斯年眉头微皱,压低声音:“你他妈和你姐摆什么臭屁脸。”

    江祁景故意甩了下手,上面的水溅到林斯年身上了。

    他面无表情:“关你屁事。”

    操。

    岑鸢并没有受到影响,脸上笑容仍旧温柔。

    她嘱咐江祁景:“还是要按时吃饭,不然对胃不好,汤是我炖了六个小时的骨头汤,记得喝完。”

    想了想,她又说,“喝不完也没关系,硬撑对胃也不好。”

    “行了。”江祁景打断她,“说完了吗?”

    岑鸢点头,不烦他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推开门出去。

    她走了以后,江祁景眼神落在门外,没说话。

    一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某个拐角处,他才收回视线。

    林斯年说:“你他妈也太不是人了吧,你姐那么远过来看你,给你送饭,你就这个态度?”

    他冷冷的答:“她不是我姐。”

    林斯年愣住:“什么?”

    江祁景去拿筷子:“我不想她当我姐。”

    当他姐有什么好的,连自己人生都没办法做主。

    他们明知道,姓商的都是些什么人,亲儿子都可能随意遗弃的。

    却还把岑鸢往里推,只是为了他们眼中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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