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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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有题不懂,来问小衍

    一顿晚饭司惠茹都准备得格外丰盛。

    疲于生活,三餐敷衍,这句话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司惠茹做饭很下心思,顿顿如此,不仅顾虑司庭衍心脏病的饮食禁忌,还会考虑到程弥喜好和口味。

    今晚也不例外,餐桌上清淡咸辣皆有,不下五个菜。

    司庭衍照旧最早吃完,吃完便回了房间。

    不久程弥也放下筷子,顺手想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被司惠茹拦下拿走:“阿姨洗就好,奉高作业一直很多的,你快回房间学习,写完能早点睡觉。”

    程弥没坚持。

    回到房间后,她拿上衣服到浴室卸妆洗澡。

    南方天气潮湿,最近又大半时间阴雨缠绵,湿意都被逼出来,爬满浴室墙壁瓷砖。

    浴室灯光昏暗,程弥进去时没注意,衣服挂上墙上挂钩后被洇湿一大半。

    还是等洗完伸手去摸才发现衣服遭殃,总不能光着出去,她伸手拿下黑色休闲长T穿上。

    墙上挂一面镜子,一片雾蒙。

    凹凸身线影绰,几番从容动作后,被黑色布料遮挡。

    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抹姿色都很难把持住,但当事人却淡定得很,甚至都没往镜子看上一眼。

    与其说她美而不自知,不如说她是最了解自己那张脸的人。

    她永远知道这张脸可以蛊惑多少人。

    程弥套上长T后,随手将湿发拨到一侧。

    深秋蚀骨凉意蠢蠢欲动,侧腰那块水渍冰凉贴上肌肤,她却眉都没皱一下。

    回到房间后,她开了罐啤酒,玩了盘游戏后才想起身上湿了大片的衣服。

    于是走过去把行李箱摊开在地,打算重新找身舒适的换上。

    房间门大敞,程弥腿贴着地板跪坐,擦头巾披着肩膀。

    她稍歪头,一边拿着易拉罐,一边手去翻行李箱里那堆衣服。

    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家里就三个人,这阵脚步声不难猜出是谁。

    程弥唇边拿着啤酒罐的手停了下来,耳边声音正好停在余光里,她回头去看。

    司庭衍正要推门回房间,与此同时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侧眸看过来。

    因为坐着,程弥长T裙往上缩了一小截,边摆搭在腿上,膝盖雪白。

    她一两缕湿发落在脸侧,也看着司庭衍,手上动作没停,顺手将手里挑好那件吊带裙放上床。

    两秒后,司庭衍像只是随意往她这边经过一眼,按下门把进屋。

    程弥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

    她收回眼,伸手去拿床上裙子时稍顿,想起刚才门外司庭衍那件黑色卫衣。

    和她身上这身一个色调。

    程弥手里裙子半道换了个方向,被扔回行李箱里。

    地板上手机在这时亮起,程弥顺手摸过来,是红毛给她发消息。

    [今晚来不来?]后面跟了个酒吧地址。

    这群人真娱乐至死,程弥怀疑他们放学后就一直在转场,她点点屏幕回复。

    [不去了,身体不怎么舒服。]

    回完短信程弥手机随手扔床上,起身往书桌那边走,从书包里抽出几张试卷。

    高三年级每天放学都一堆试卷,语数英生理化一科不落,其中还夹着一张格格不入的高二年级化学试卷。

    程弥翻看那张试卷几眼,在椅子坐下。

    挺巧,这张高二试卷是她们最近在复习的内容。

    其实程弥虽然在学习上不紧绷,但成绩算不上差,在以前学校,她以往成绩可以说得上好。

    毕竟有时候语文英语能拿接近满分,虽然理科相对要薄弱一些,但既然她选理科没选文科,总体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不是说她多有天赋,单纯不拿自己人生开玩笑而已。

    她是有时候放纵过活,但该玩玩,该认真的时候也得认真。

    ——

    几张试卷写完已经十一点多,光面前这张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手边放着手机,程弥对照照片,写下最后一个字。

    放下笔后她稍伸懒腰,从椅子上起身时顺过桌上还没喝完的啤酒,走去窗边。

    她推开窗扇,城区披着夜色,高矮不一的楼房点着稀零灯火。冷风扑面而来,本来有点困顿的思绪一下清醒不少。

    程弥背对外面,腰身靠上窗台,浅尝了一口啤酒。

    啤酒放置没动几个小时,气已经跑得差不多,丧失新鲜口感。

    程弥喝了一口便没再喝,双肘往后微挂在窗台上,指尖垂落虚握着易拉罐,外壁铁皮因为她指尖些微使力啪嗒一声。

    程弥眼睛也在这时落在书桌那张高二化学试卷上。

    过了一会,她走到书桌旁把啤酒放回桌上,低眸拿起试卷。

    屋里安静到只有她动试卷的簌簌声响,门外同样没有任何声响,司惠茹睡得早,一个小时前程弥就听到她回房关门声。

    而司庭衍,大概还在房间学习。

    程弥拎着试卷往门外走。

    打开门,走廊上一片漆黑,只尽头那扇窗户投落在地板上的一方光亮。

    恍惚间似乎回到刚来这个家那天晚上,当时景象和此刻无异,只不过那时的程弥从没想过往司庭衍房间走。

    她停在司庭衍房门前,抬手,手腕微曲,指尖在门上点了点。

    声音不算大,却足以房内人听见。

    可却迟迟不见动静,房门纹丝不动。

    程弥却也不急,正想再抬手敲一遍,客厅玄关那处突然传来开门声。

    她闻声回头,是司庭衍。

    他进来后没开灯,可借从对面阳台围栏透进的夜色,仍是能看清他神色。

    最近阴天连绵,今晚月亮难得露点脸,暗淡夜色不带一丝暖色,隐约泛着冷白。

    这分冷色落在司庭衍脸上,把他肤色里那丝病弱衬得愈发明显。

    可却不显得脆弱让人觉得好接近,反倒气场因这分病态又消极冰冷几分。

    程弥在暗中默然窥视,从他拧开门把指节修长的手,到他踏进门时眼睫是垂着的,将所有细枝末节尽收眼底。

    她发现司庭衍很敏锐,进门后眼睛还没抬起来,已经立马察觉她存在。

    司庭衍准确无误看了过来。

    程弥没躲没避,悠然自在看着他。

    司庭衍没把她当陌生人,至少这次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但也仅仅只是两秒,他没回答她,要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往厨房走。

    程弥没跟上去,待在原地,看他进厨房,听里面传来水流声。

    如果程弥没猜错的话,司庭衍十有八九是去楼下扔垃圾了,据这十几天同一屋檐下观察,这人绝对十级洁癖患者。

    司庭衍从里面出来后往这边走。

    程弥就站在他房门外,等他靠近。

    凌晨客厅落针可闻,只有司庭衍脚步声。

    不消一会就来到面前,程弥就站在门前,司庭衍开门必须绕过她:“让一下。”

    离得近,程弥这才发现他鼻尖有点红。

    苍白里一点红,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楚楚可怜,即使这词本义和司庭衍性格相差甚远。

    “风吹的?”她答非所问。

    说这话时她是盯着他鼻尖看的,然后再回到他眼睛上。

    她知道司庭衍懂她在问什么,但他没作声,只是看着她。

    走廊尽头那扇窗被风吹过,窗扇撞上生锈窗框发出轻微声响。

    模糊暗沉的光线里,他们对立而站,一个穿着黑色兜帽卫衣,一个穿着黑色休闲长T。

    抛开两人实际关系不讲,再加上容貌契合。

    怎么看怎么像情侣装。

    程弥问:“不问我来找你什么事?”

    司庭衍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程弥问出来:“你在想什么?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很确信,司庭衍此刻眼底是有含义的。

    只不过是些什么,她不清楚。

    司庭衍转开眼,这次没跟程弥说什么,要直接进门。

    程弥没挡他,顺他意往旁让开一点,靠上一旁墙上。

    她就那么看着他去开门,问:“要睡觉了?”

    又晃晃手里试卷,明明是在逗弄他,话语却不显得调侃,反倒温柔至极。

    “不过你可能还不能睡,作业还没写完。”

    房门已经推开一半,司庭衍朝她手中试卷望过去。

    “你们黑板上写的,作业第三条,”她复述给他听,“完成化学试卷,明天要交的。”

    就窗外那点光亮甚至看不清试卷上化学两个字字样。

    司庭衍收回眼:“不做了。”

    这些都在程弥意料内。

    眼见他快关门,程弥却一点也不着急,递给他:“那如果做完了呢?”

    司庭衍从门缝中看向她。

    又说:“我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基础题,对你来说根本可以不做。”

    司庭衍房间里亮着灯,两个人视野终于不再是混沌一团黑,但也没多亮,勉强能看清试卷上密麻一片而已。

    他看都没看,无情提醒:“我们字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程弥两手指尖顺着试卷折叠线玩弄拉直,拿起来给他看,“像么?”

    字体一笔一划,走向间有些幼稚,有点小学生字体。

    和司庭衍的字简直一模一样。

    程弥紧盯着司庭衍眼睛。

    他背着光,黑眸里情绪不明。半晌,才抬起看她。

    程弥头发长卷,即使灯光微弱,但那双红唇依旧惹眼。

    她不用做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跳加速作茧自缚。

    更不用说此刻她口吻间略带一点俏皮,和单纯可人的女生那种浑然天成的撒娇不同,她像摇曳生姿的红玫瑰故意放任天性跑出来一点可爱。

    “学了半个小时,写一个小时,手可酸了。”

    况且她那话里还透着撩拨,意思显而易见。

    学他字迹学了半个小时,后面那一个小时她已然会写他字体,已经不是在学。

    那一个小时,司庭衍的字就那样在她笔下写出来,一笔一画,她未经思考就能落笔,已经磨成本能。

    也会让人在想,她写时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哭笑不得,还是一脸认真。不管是哪一个,换个人都可能会忍不住脸红。

    而司庭衍没有,就连程弥也看不出他所想。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站在暗处,周边皆昏暗,让程弥隐约有一种不适感。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要拖着她坠入深渊。

    这种不适只一眨而过,程弥再也感知不到,像只是一种在黑暗里久站产生的错觉。

    司庭衍开口:“试卷拿走。”

    程弥手没收回:“你明天不是要交?”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那间房开门声传来,司惠茹从里面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睡衣,骨架不算大,衣服撑不太起来,迷瞪的眉眼间没藏好忧愁,大概是被恶梦闹醒。

    借着司庭衍房间内外透的光,司惠茹看到他们两个,愣了一下。

    大概是他们两个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交谈,司惠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温声问他们:“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睡觉?”

    程弥微笑:“我有个题不懂,来问小衍。”

    说着小衍的时候,她回头目光和司庭衍勾缠一瞬。

    不出所料司庭衍也在看她,瞳眸很黑,没什么温度。

    司惠茹听了却似乎很高兴:“不懂的是要问问的,你们现在学知识快,不问就落下了。”

    又看向司庭衍:“小衍,给姐姐讲题没有?”

    程弥帮他答:“讲了,讲得挺好。”

    司惠茹点点头:“我出来喝个水,那我去厨房了,你们继续聊,小衍,让姐姐进去坐坐。”

    过会厨房那屋亮起灯,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个。

    程弥手里还拿着司庭衍试卷,朝他走近一步。

    她抬手,极其自然地伸向司庭衍卫衣下摆处想帮他打个结:“也是浴室墙上弄湿的?”

    还没碰到,手腕被司庭衍握住。

    明明看着瘦,指节却有力。

    程弥没从他手里挣脱:“我这身衣服今天也湿了。”

    因为他也穿着黑色,她没换。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从容不迫样。

    司庭衍不说话。

    厨房那边灯被关掉,司惠茹喝完水,脚步声在接近。

    “我就不进去了,困了,”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这个还你,下次别放在教室不管,记得要带在身边。”

    他治心脏病的白色药瓶。

    程弥说完,这才松手,对他笑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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