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夜天[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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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古人参加科举,要经历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四大难关。

    其中童试分为县考、府考和院考。唐慎三个月后要面对的就是县考。

    县考共有五场,第一场是最重要的,被称为县考正场,要写两篇制艺和一首五言六韵试帖诗。自从和唐云打赌决定参加县考开始,唐慎便开始每天写两篇八股文,做一首试帖诗。

    这可比后世的作文难写多了。制艺有严格的对仗要求和结构模式,试帖诗更绝,连每一句的字数、平仄和韵脚都安排得零零整整,错一个字都不行。

    梁诵看完两篇制艺,抚着胡子,笑道:“一字不通!”

    唐慎:“……”

    “先生,总比半月前好吧!”

    “你就这点出息!我且问你,那县考只剩三个月,你真想勉勉强强考上童生,等府考时再去挤那考堂?”

    唐慎的脸都绿了:“不去!”这种苦这辈子受一次就够了,绝对不干第二次!

    梁诵道:“那便看这第一题‘其为气也’。你也知这句话出自《孟子·公孙丑》,你看看怎么破题的?”没等唐慎回答,梁诵自问自答:“你破题——其为气也,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唐慎:“难道这个破题破得不好?”

    梁诵气笑了:“好,好极了!然而你底下写的是什么?制艺时借用他人观点,破题承题,并无问题,十个考生有九个会如此用。但你要写出他人的三分神韵。我且问你这小泼皮,能写出‘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句可堪千古绝句的人,为何下一句便一泻千里!”

    唐慎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说,别说一泻千里,一万个他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文天祥大神,更写不出一篇配得上《正气歌》的八股文吧。

    梁诵:“你这破题如石破天惊,任何考官看了都会眼前一亮。再看你下文,写得也算勤勤恳恳、仔细端正,放在平常,能评个丙等上。可与这破题的一句诗比起来,简直一字不值。制艺要的是首尾呼应,文章贯通……”

    唐慎虚心接受教诲。

    一开始他写制艺,梁诵嫌他语句不顺,平仄不对。写了十篇后,梁诵开始正式教他制艺格式。到如今,唐慎进步飞快,按照梁诵的说法,已有通过县考的水平。只是若想拔得头筹,必须在破题上再下一番功夫。如此才有了今天唐慎借用《正气歌》来破题的事。

    网络小说里总是写主角来到古代,大发神威,随随便便抄袭古人的诗词歌赋,就能文名斐然。别说县考了,他们连殿试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唐慎穿过来后,只能抹一把辛酸泪。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抄诗只能成为风流才子,不能考科举!

    没错,科举是要考作诗,可他们哪怕作诗,作的都是试帖诗,是“作文诗”,和八股文一样,要有破题承题……束股!更别说八股文了。唐慎活二十多年,读到博士,没看过一篇八股文,他就是想抄袭都没得抄。更何况考官也不会给你出个一模一样的题目!

    唐慎一边听梁诵教导,一边拿出随身小笔,将梁诵的话记录下来。

    声音顿了顿,梁诵问道:“你在写些什么?”

    小唐郎老实回答:“先生,小子虽然过目不忘,但您说得快,只怕有些话一时也记不住,就给记下来了。”做笔记,后世学生的必备技巧。

    梁诵愣了愣,良久,欣慰道:“唉,你这小子,回去再写两篇!”

    唐慎脸都垮了。

    然而不过多时,他就脱离了苦海。徐慧行色匆匆地进入书房,拿了一封信交给梁诵。梁诵打开一看,面色大变,对唐慎道:“你先回去,明日不用来了。”

    唐慎觉得奇怪,但他没问,而是道:“学生什么时候再来?”

    梁诵想了想:“到时为师会让管家提前一天叫你。”

    唐慎领命离去。

    唐慎也没想到,他和梁诵这一分别,就到了新年。

    正月初,天还没亮唐慎就起了床,和唐璜、姚三、姚大娘一起过新年。

    “过年好!”

    “过年好!”

    唐慎和唐璜年龄都小,原本两人应该守岁,但姚大娘让他们先去睡了,自己来守。第二天,四人贴了春联,拜过天地神帙。唐慎带着唐璜来到唐秀才和母亲的牌位前,一起再拜。

    下午时,林账房来核对账目。

    “小东家,过年好!”

    “何必如此急,过两日再来也无妨。”

    “年前我在珍宝阁那儿核对完账目,那香皂和精油卖得可好了,我忍不住想早点来告诉小东家。”

    林账房年纪虽大,算账却算得清楚。唐夫人没有刻意藏账本,林账房在年前就拿到了珍宝阁本季度的账本,他仔仔细细地算了一天,算出了去年的收成。

    “香皂卖得最好,赚了不少。精油卖得也好,只是太贵,买的人还是少。”林账房道,“唐夫人说,去岁的红利今天就请人给您带来。”

    话还没说完,唐府的人就到了,来的是唐管家和唐夫人的贴身丫鬟海棠。两人向唐慎、唐璜拜了年,送了年货,把去年赚得的红利给了唐慎。

    管家道:“小少爷,一个月前的事夫人已经查出了一点苗头。夫人说,等到县考发榜,她定会抓个人赃并获。今日过年家中人多,夫人不能亲自来,她问您和小姐晚上可要去家里吃饭。”

    唐慎早就忘了这件事,回忆了一下才明白这说的是唐云来砸东西,唐夫人觉得背后有人唆使的事。“不用了,我们有饭吃的。”

    管家没再说,与海棠一起离开。

    姑苏府的过年气氛十分浓厚,一直到正月十六,到处都有人串门拜年。

    唐慎手里拿到了钱,琢磨着要不要再卖点什么东西。可他实地调查了一下,发现姑苏府虽然富裕,但也正因为它太过富裕,它几乎什么都不缺!能卖香皂和精油,是因为这是“奢侈品”。至少精油是奢侈品,香皂是轻奢品。唐慎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唐家的雄厚财力在背后支撑,想卖香皂和精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月十七,唐举人家拜年的人少了点,唐慎带着唐璜上门拜年。唐夫人亲自接待兄妹俩。唐夫人没问唐慎打算怎么处理分得的香皂、精油的分红,而是道:“我想年后卖肥皂,侄儿,你看如何。”

    唐慎:“我和大伯母想的一样,是时候了,再拖也不好。”

    唐夫人:“好,那我便去准备一下。希望如你所说,这东西能卖出那般好的模样。”

    精油是奢侈品,普通人家买不起。香皂是轻奢品,买它的人多了不少,可也有限。

    从头至尾,唐慎真正的杀手锏就是肥皂。

    他又去了城郊的工坊,工人们都过年回家去了,他与姚三一起做了一锅肥皂。唐慎算了算做肥皂的成本,又与聘来的坊主核对了一下,确认肥皂的成本已经压到极限。

    姚三道:“小东家,这肥皂也太便宜了。咱们定这么低的价,实在是亏,不如稍稍定高一点。”

    唐慎还没解释,就听身旁的小姑娘脆生生地说道:“姚大哥,这还算便宜?这可比胰子贵了两个铜板了!”

    姚三一愣:“啊,我说的是肥皂,阿黄怎么和胰子扯上关系了。”

    唐璜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像极了半年前的唐慎:“肥皂这东西,姚大哥你也用过,是不是与胰子作用相似。”

    “是。但是咱们的肥皂比胰子干净,洗东西的效果也好得多!”

    “你说的也对,可肥皂终究和胰子十分相似。咱们的肥皂不是想卖给少数人,是想卖给大多数人,要薄利多销。如果比胰子贵太多,姑苏府的人又不是傻子,干嘛不去买胰子。”

    姚三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唐璜学着腐儒念书的模样,摇头晃脑道:“孺子可教也。”

    唐慎哭笑不得,弹了弹她的脑门:“什么孺子可教!你都从哪儿听的这些话。”

    “林账房说的啊,孺子可教也。唐慎,你又欺负我!”

    唐慎稍稍正了神色:“谁跟你说孺子可教也了,我问你的是,谁跟你说咱们的肥皂是想卖给大多数人,薄利多销了。”

    唐璜眼珠子一转:“我猜的!”

    “你猜个屁!”唐慎一把拎起小姑娘的衣领,“别想跑,说清楚,你什么时候听到这些东西的。”

    唐璜捂住眼睛:“欺负人啦,欺负小姑娘啦,唐慎不是人!”

    唐慎:“……”

    这都什么奇葩的一家人!

    正月过了大半,梁诵还没回姑苏府,紫阳书院已经又开始上课了。

    开学第一天,唐璜和姚大娘给唐慎准备好了食篮。唐慎想要弹唐璜的脑门,被她灵巧地躲开。

    唐璜:“唐慎又想欺负我,坏人!”

    唐慎冷笑一声:“等我晚上回来,你可得告诉我你每天去那珍宝阁里干什么!”

    小姑娘做了个鬼脸。

    姚大娘又从屋子里拿了个厚棉衣:“小东家可得多穿点。没想到这过了年,天气倒突然冷起来。我听说南边下了好大的雪,水都结冰了,路也给封了。”

    唐慎也觉得有点冷,接过棉衣穿上。

    姚三从屋子里出来:“真是奇怪哩,这般大的雪我们以前在山西还算常见,从没听过江南也会下这么大的雪。”感慨了一句,他又道:“走吧小东家,我送您去书院。”

    过年这个月姚大娘趁唐慎在家,狠狠地给他补了补,疯狂喂食,总算让唐慎长了点肉,但还是很瘦。他穿着两件厚棉衣,看上去有点臃肿,背影上看像极了一个富家纨绔小少爷。然而到了紫阳书院,看到孙岳,唐慎噗嗤笑出声。

    孙胖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见到唐慎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唐慎:“嘿,你染了风寒可别染给我。这都风寒了,你居然还来上学?不怕郑山长把你赶回去啊。”

    孙岳苦着脸:“风寒?我倒希望我染风寒了呢,那就不用来读书了。”

    上了课,唐慎这才发现课堂里少了接近一半的人。

    唐慎:“这是怎了。”

    孙岳搓搓被冻红的手:“还能怎了,他们真的染上风寒了呗。”

    唐慎笑道:“你穿得比我还多,怎的手冻成了这样。不是说胖子不怕冷么。”

    孙岳瞪直了眼:“谁和你说的这胡话,我们胖子就不许怕冷么!明明你才是个怪胎,你没看到城外那些人,那些才是真正的瘦子,他们都快冻死了好么!”

    唐慎忽然愣住:“城外的什么人?”

    孙岳搓了搓手,仿佛想起了什么东西,语气有低落:“还能什么人,南边来的难民呗。昨日我和我娘去了城外的施粥铺,好多人……真的好多人,看不清,看不尽,下着大雪,全部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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