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副驾位置上,一直小声哼哼着歌。
“那两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老爸问了一句。
“嗯,晏航，”初一头，“这衣，服还有鞋,都是他给，给我的。”
“叫晏航是吧？”老爸看了看他,“那男的是他爸爸吗？”
“是,”初一笑了笑，“刚才一,块去音，音乐节，玩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啊？”老爸又问。
“上,月。”初一转过头看了老爸一眼,老爸今天的问题有，一般他很少问这些，全家人都没有了解他各种动向的习惯。
“这样啊，”老爸把车开到了楼下,找了位置停下了，“你了解他家的情况吗？”
“怎,怎么了？”初一皱了皱眉。
“我觉得他爸爸,”老爸说，“有怪怪的，你还是……少跟他们来往吧。”
初一愣了愣,没等再问，老爸经拔了车钥匙下了车。
“怎么，怪了？”初一跟着跳下车问了一句。
“就是不怎么放心，”老爸说，“安全起见。”
“哦。”初一应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姥姥姥爷都经睡了，老妈刚洗完澡坐在沙上看电视，一看到老爸就拉长了脸：“你们车队让你去加班给不给加班费啊，说去一小时，去了小时了都。”
“总得把人接上啊，飞机晚了一小时。”老爸说。
“干嘛让你去，你今天不是休息的吗！你们公司就你一司机啊！”老妈很不爽，“你就是怂包，让你干嘛就干嘛，连拒绝都不会！”
“老丁突然说有事来不了，那罗总就叫我了，我能怎么办。”老爸叹了口气，进了厕所把门关上了。
“老丁跟你不对付那么长时间了！你们罗总不知道啊！老丁的活让你去加班顶上，”老妈不依不饶的，“这不是成心恶心人吗！”
老爸在厕所里没动静。
“你在这杵着干嘛！疯了一晚上找不着魂了吧！”老妈转过了头。
初一赶紧低头到了书桌前，打开台灯坐下了。
“作业都没完还有脸去疯！”老妈瞪着他。
初一沉默着拿本子，趴到了书桌上，尽量把自己的脸埋低。
老妈回房间之他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今天的作业。
作业挺的，可能到一之了，不过初一不在乎，比起今天晚上去玩，作业到天早上也没问题。
但了字他又停下了，老妈骂他不会影响他开心了一晚的心情，倒是老爸刚才的态度让他有些郁闷。
老妈说老爸是怂货，其实也不完全是骂人，老爸胆子小，万事小心谨慎，遇上什么事一般都会尽量躲开……是胆小怕事的标兵。
啊。
自己这么能忍也许就是从老爸这遗传的。
老爸疑心也挺重，虽然不会像老妈和姥姥那样把所有人的好意都当成侮辱，但老爸一直觉得以他们家的情况，任何主动接近的人都有可能是刨坑让他们跳。
只是刚见了晏叔叔一面，就给人家下了这样的判断，初一心里挺堵得慌的。
在初一看来，连李子豪那样的都算不上是什么坏的人，无非是随大溜从众，只有梁兵这类的才需归到避而远之的范围里。
对，还有那老丁。
老爸的同事，初一见过一次，连话都没说过，却无端端地害怕这人，眼神特别凶。
老爸跟他不对付，这说法不准确，其实只是老爸单方面觉得老丁讨厌，不好惹，老丁都没拿正眼看过老爸，不久之前还因为给没给车加油的事打过老爸。
而老爸的性格，再见了面也还是会尬笑。
这么说来，自己还是比老爸强的，对讨厌的人他虽然会忍，但不会强迫自己去讨好。
初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转着，一会老爸，一会音乐节，一会晏航。
晏航是很特别的人。
不仅仅因为晏航是他长这么大第一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英语棒，长得很帅，有时候很酷，还很嚣张，打架很厉害，做菜超级好吃，还有很好看的脚踝……
而且很温柔。
哪怕是知道了姥姥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了他家是什么样的情况，知道了他是什么事都会无原则去忍的人，晏航还是很尊重他。
是的，就是尊重。
初一趴到桌上，晏航尊重他。
好的人啊。
“吃宵夜吗？”晏航进门的时候问了老爸一句。
“喝茶喝撑了，”老爸打了呵欠，“吃不下，你饿了想做宵夜的话我就陪你一块吃。”
“……我不饿。”晏航说。
“那就不吃了，你天还上班的，早睡。”老爸进了屋。
晏航在客厅站了秒钟，也回了自己屋里，拿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脑子里有乱，得洗完澡清醒了才能整理。
或者不整理了。
就像收拾屋子，东西往箱子里胡乱一扔，盖上盖子就行了，至于箱子里什么样，箱子里有什么，就等哪天无意中打开盖子的时候再说。
他拿着衣服到客厅的时候，老爸也拿着换洗衣服从屋里了来。
他看着老爸，老爸也看着他。
一秒钟之他俩同时往卫生间冲过去。
晏航速度比老爸快，但是手段没有老爸狠。
确切说是不脸。
他手刚摸到卫生间的门把手，老爸在头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腰。
连外裤带内裤地拽着就往拉。
“哎！老晏你也他妈为老不尊了吧！”晏航感觉自己屁股都快露来了。
“你才老！”老爸继续往拽他。
晏航不得不一手扳着门框一手扯着裤子：“你可是我爸爸啊！”
“抢厕所的时候才知道我是你爸爸啊！”老爸松了手。
但没等晏航抬腿往里，老爸经把他拦腰一兜，再在他扳着门的手腕那一捏。
手腕一阵酸麻，晏航抽了口气松了手。
就这两秒钟，老爸经把他扔到一边进去了，还把门都经关上了。
“你有种！”晏航捶了捶门。
“学会了没啊？”老爸在里头乐。
“拽裤子这种招你也好意思让人学？”晏航转了转手腕，坐在了卫生间门口，麻劲现在都还没完全过去。
不过这招他的确每次用得都不利索，捏不准地方。
好次是给人掐疼了对方才撒的手。
这种事他估计永远都比不了老爸这种老江湖。
老江湖。
是吗？
是吧。
一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的孤，别人无忧无虑享受安逸人生活的时候，他琢磨的是怎么活下去。
这么年，老爸能让他不受任何外界伤害天马行空一样地生活，晏航少也能感觉得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样的本事。
善于看人，也善于伪装。
今天初一爸爸的表情变化，晏航随便一眼就看来了，老爸不可能看不到。
老爸避开了这细节只说是第一次见面，这不是特别符合他的习惯，一般来说他会借机分析一下这表情的含义。
所以老爸有可能没说实话。
但以晏航跟着他这么些年攒下来的经验，说真没见过，也不是没可能。
初一的爸爸，就是那种站在你跟前你都未必能注意到他，哪怕说过句话，转天也会忘了他长什么样的人。
晏航了根烟叼着。
很事他不愿意去想，努让自己像一株被老爸种在花盆里保护得很好，每天带着到处看风景的狗尾巴草，唯一需担心的就是带着花盆到处的人有一天会突然消失。
可他还是没忍住去琢磨，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份担心经不是能随手放到一边的了。
了很久的呆之，他把早经灭了的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老爸可能真的没见过初一的爸爸，但他一定曾经在初一爸爸能见到他的地方现过，且做了什么能让初一爸爸在再次见到他时能马上认来且表情有所变化的事。
老爸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看到他时愣了愣：“你是在排队吗？”
“没抢着第一洗澡的位置心有不甘啊。”晏航说。
“去洗吧，不甘就洗一会。”老爸笑着抓了抓他的头，把换下来的衣服往旁边的桶里一扔，回了客厅。
晏航洗完澡来的时候老爸在沙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初一说天过来，你别让他扑空啊。”晏航说。
“放心，”老爸闭着眼睛笑了笑，“我说了这阵不门。”
晏航回了房间，塞上耳机躺到了床上。
手机上有一条消息，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初一过来的。
一张照片。
拍的是今天老爸挑的那颗红色圆石头，经打好眼了。
-你这是加班加啊
初一马上又了一张照片过来，还是红石头，是穿好了红绳的，但是红绳不是单根穿过去的，而是双线，形成了一x形，在石头两边打上了结。
-打了两眼？
-嗯，交叉的眼，这样可以穿两根绳子，不容易掉，天我把那颗黑的再打一眼，穿一根绳子
-好
晏航看了看脚踝上的黑石头，叹了口气。
初一的这种状态让他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这小孩有人对他好一就全以赴对人好的性格以会受伤害。
不过……初一这样长大的人，差不经是金刚之心了吧。
“真能操心啊。”晏航枕着胳膊闭上了眼睛。
能睡着是件好事，睡着了老做梦就很郁闷了。
特别是也梦不着什么好事。
他跟在老爸和一女人在黑暗里往前跑着，很冷，而且害怕。
他努地想跑得快一些，能跟老爸的距离近一些，想看清老爸的脸，看清那女人的脸，但始终差了那么步。
前面现了一人影。
看不清脸。
但他却肯定地知道那是初一的爸爸。
扬手。
刀。
满眼的血。
晏航奋地睁开眼睛时，还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打鼓似的心跳也还没有平复下去。
他瞪眼躺在床上好一会才慢慢回过了神。
天经蒙蒙亮了。
好歹算是睡着了小时吧，他拍拍自己的头表示安慰。
在床上又赖一会，他穿上衣服了房间。
刚到客厅就被吓了一跳，窗台上盘腿坐着人。
虽然不用想就知道是老爸，但这仿佛老神仙做法的姿势还是有些新颖了。
“我现早上客厅窗户这边空气好一些。”老爸说，“我屋那窗户外边大概有卖油条的，天天四就炸上了，全是油烟味。”
“跟我换屋吗？”晏航到他边往外看了看，“你这么特别的晨练姿势居然没有人驻足观赏……”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驻足了。
“谁说没有的，”老爸指了指突然从旁边愉快地跑着现的初一，“看到没，他马上就得驻。”
初一看上去心情不错，步子挺轻快的。
不过刚一转过来就看到了窗台上打坐的老爸，显然有些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
“驻足了。”老爸打了响指，手伸到了晏航面前。
晏航从旁边的一包花生豆里捏了一颗放到了老爸手里。
“别抠门。”老爸还是伸着手。
晏航啧了一声，从兜里拿了五十块，把花生豆换了来。
“小初一！”老爸满意地把钱收好，叫了初一一声，“愣那干嘛呢？”
“叔，”初一了过来，站到窗台前，“你干，干嘛呢？跟挂了张，画，似的。”
晏航听乐了。
“还……带……画……框。”初一拉长声音慢吞吞地又补了一句。
“我抽你啊，”老爸笑着从窗台上跳下来，“吃早了没？进来一块吃？”
“吃了，”初一说，说完看了晏航一眼，“但是还，还没，吃饱。”
“三治吃吗？”晏航问。
“吃。”初一头。
三治很简单，晏航打开冰箱，脑子里飞快地把材料过了一遍，黄瓜鸡蛋午餐肉奶酪，还有一袋全麦面包，可以了。
他拿了东西进厨房，刚按习惯把材料整齐地摆在台面上，初一跟了进来。
“这简单，不用打下手。”晏航说。
“嗯，”初一蹲下，扯了扯他脚踝上的小石头，“我拿去钻，钻眼。”
“哦。”晏航应了一声。
初一从兜里拿一把小剪刀，剪断了打了死结的小红绳，把石头取了下来。
晏航突然有些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