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给奶奶擦身子，一边和奶奶说话：“奶奶，你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都住在苏芷家，苏芷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一直夸你年轻的，你还说她人特别好，让我多和她来往，她可挂念你啦。”
“还有，苏芷做饭也特别好吃，等你醒了，我就带你去她家里，让她给你做一桌菜，让你尝尝她的手艺。”
顾兮兮絮絮叨叨着，病床上躺着的李春花却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却全不在乎，她相信奶奶一定能够听见她的话，一定能够……醒过来。
她给奶奶擦完身子之后，端着水盆往卫生间里去，要把水倒掉，再用干毛巾给奶奶擦一遍，不然水在身上，奶奶肯定会觉得凉。
她刚将水盆放下，就听见外面一声尖锐刺耳的长鸣，顾兮兮一愣，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整个人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她心里默念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但现实的想法却在她的心里疯狂生长。
顾兮兮直接将水盆丢在脚边，温凉的水直接浸湿她的袜子，她却感觉不到，她直接冲出去，看见病床上的奶奶仍旧安详地躺着，而病床旁的心电仪却已经是一条平直的线，伴随着刺耳的长鸣。
顾兮兮只觉得胃里如同巨浪翻滚，眼前骤然一黑，就再没了意识。
尹墨冰接到手底下人传来的消息，立即赶往医院，一进病房就看见顾兮兮躺在另一张病床上，而李春花的病床上已经盖了一层白布，尹墨冰心里一紧，医生随即走进来：“尹先生。”
“她怎么样？”尹墨冰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顾兮兮，医生却以为他问的是已经被宣告死亡的李春花：“李女士抢救无效已经去世。”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尹墨冰，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在顾兮兮身上，立马转了话头：“我们收到李女士这边的心电仪监控信息的时候赶过来，一进来就看见顾小姐倒在地上，已经昏迷。”
“顾小姐身上的红疹又发了，各项体征都正常，只有额头上撞伤了一块，但不知为什么就是醒不来。”
尹墨冰皱眉：“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病，也有可能是受刺激过头。”医生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顾小姐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尹墨冰摆了摆手，医生识趣地走出病房，并为他关上房门。
尹墨冰走到李春花病床边，并没有揭开覆盖在她脸上的布，低声得如同自言自语：“以后我会帮您照顾好兮兮，请您一定要保佑她。”
回答他的自然是一片寂静，他向李春花的遗体微微鞠了一躬，又走到顾兮兮的床边，顾兮兮安静地躺着，如同沉睡，窗外的光撒在她精致的脸上，她的五官显得柔和又立体，别有一种脆弱的美。
而她满脸满身的红疹又完全破坏了这一份精致，甚至显出狰狞可怖，尹墨冰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反而觉得有些好气——这个小女人难道就是因为发了红疹不愿意见他？他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只看外表的人？
尹墨冰坐在病床旁，静静地看着顾兮兮，顾兮兮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在病床旁看着他？
尹墨冰的眼神忽然温柔了一瞬。
而苏芷被请到顾兮兮的病房里时，已经距离奶奶过世过去了三天，她工作突然忙起来，而顾兮兮临走之前也说了去照顾奶奶，直到金铭来她家里请她去一趟医院的时候，她才知道事情不妙。
“总裁，顾小姐的朋友到了。”金铭推开病房门，苏芷走进去，就看见尹墨冰坐在病床前，而他对面的则是闭着眼睛的顾兮兮。
尹墨冰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走近的苏芷，她显然十分焦急，他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任由苏芷走过来，听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兮兮怎么了？”
“奶奶去世了，她受刺激过度昏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怎么不早告诉我？”苏芷忽然语气激动，对上尹墨冰冷冷的眼神才发觉，立即闭上嘴，好一会儿才问，“那兮兮现在是由你照顾吗？”
尹墨冰无声点了点头，出神了半晌才回神看向苏芷：“是。今天把你请过来是因为奶奶的葬礼。本来应该由顾兮兮办，但她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的葬礼也不能再拖了。”
“葬礼的事情我不方便出面，需要你来帮忙操持，我会派人手过来，但是我帮忙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她。”
苏芷点了点头，自然也就应下尹墨冰的话，心中还不住赞叹尹墨冰对顾兮兮确实是用情至深。
顾兮兮感觉自己像行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一直看不见路，心里却还惦念着被困在这片黑暗中之前看见的场景，奶奶一定不会有事。
她一直往前走，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她听见有低沉的男声在说话。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一切都好。”
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叫不出名字，而只有隔一段时间才会重复这样一段对话，有时是喁喁私语，而她的梦境中似乎总是飘起轻盈的羽毛，落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拂动，令她感到温暖又轻柔，在无边的黑暗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但某天她在黑暗中跋涉的时候，又听见一段对话。
“葬礼那边怎么样？”
“有人闹事，说顾小姐不孝，连一向疼爱她的奶奶的葬礼都不出席。”
片刻的沉默之后，一开始说话的声音又响起：“派人去处理了吗？”
“苏小姐自己应付下来了，但是顾家那边的亲戚……”
顾兮兮再也听不清后面的低声对话，她心中却焦急起来。
奶奶的葬礼？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在说话？
顾兮兮开始狂奔，想要找到出口，出去一探究竟，却还是无边的黑暗，把她整个人和她的所有声音都吞掉，她渐渐精疲力竭。
“顾小姐怎么出了一身汗？”向尹墨冰汇报的金铭注意到病床上的顾兮兮，顾兮兮的眉也紧紧地皱起。
“去叫医生过来。”尹墨冰镇定地吩咐着，又加了一句，“还有苏芷。”
他又将手放在顾兮兮额头上，动作熟稔，顾兮兮的梦境里，天空又飘下羽毛，落在她的额头上，她看见眼前似乎有光点，在逐渐扩大。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