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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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傻瓜和坏蛋(中)

    别墅自带室内恒温游泳池,午休后离准备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六人决定一同前往纳凉。

    隋懿和宁澜都跟纪之楠在拍戏时有过合作,郭昊夫妻俩默认他们几个关系好,玩什么都拉着大家一起。

    会游泳的几个比了一把一百米自由泳,又玩起了水上排球。

    纪之楠不会游泳,坐在池边晃腿踩水自得其乐。宁澜脚上的旧伤在夏秋极易发作,隋懿不让他下水,他便坐在离泳池三米远的躺椅上看他们玩,偶尔有球抛给他,他抬手一掷,球必定准确地落到隋懿手中。

    “别给小宁传球了,他眼里只有咱亲弟,别的谁也容不下!”刘雨卿打趣道。

    宁澜在外人面前脸皮薄,偶有一次把球抛给池边坐着的纪之楠,后者轻松接过,扔给自家老公,郭昊捶胸大呼:“小楠你怎么也这样!”

    中场休息,秦魏宇和郭昊去给大家拿饮料,隋懿也准备上岸,宁澜拿着浴巾去接他,还在水里玩球的刘雨卿调皮地把球往他们这边扔,大喊一声:“接着!”

    球在空中划了条抛物线,砸中刚刚站起来的纪之楠的膝弯,岸边湿滑,他一个没站稳,身体往后仰倒,宁澜反应不及,伸手没拉住他的胳膊,眼看着他就要栽进池里,被隋懿眼明手快地扑过去接住。

    十多分钟后,纪之楠还心有余悸地坐在岸边,被秦魏宇搂在怀里安抚。纪之楠生来怕水,又有关于水的可怕回忆,刚才那一摔让他三魂去了七魄,现在依旧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幸好隋懿接得及时,如果不慎呛水,后果不堪设想。

    节目组暂停拍摄,刘雨卿红着眼眶在边上道歉,纪之楠状态虽然不好,却又不想给别人增添负担,强撑笑容说“没关系”,然后被秦魏宇带回房去休息。

    其他人也回自己的房间稍事整顿。

    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生间,隋懿先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宁澜坐在窗边的桌前翻一本从家里带来的甜品食谱。

    落日的余晖落在他周身笼上一层细腻的光,宁澜面嫩,看着显小,如今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个浑身书卷气的学生。

    隋懿从后面揽住他的肩,伏低身子亲他的脸。

    宁澜许是害怕被镜头拍到,往旁边躲了躲。隋懿平时不爱吹头发,发梢上落下的水滴到书页上,宁澜破天荒地没有嫌弃,只是抬手轻轻拂去。

    即便再迟钝,隋懿也察觉到自家宝宝状态不对。

    做晚餐前,节目组给加设了难度,通过游戏获取食材,玩的偏偏是默契度大考验,宁澜心不在焉,好几个问题甚至愣在那儿没作答。

    最终他们这组得分最低,获得的食材是两颗洋葱和一把青菜。

    做饭时,刘雨卿偷偷给宁澜塞了几个鸡蛋,纪之楠那组匀了块豆腐给他们,才避免了要做“洋葱青菜汤”这种黑暗料理的窘况。

    饭菜端上桌,节目组又出难题,用抓阄的形式调换每组做的菜。这回宁澜运气好,一把摸到第一,选了郭昊刘雨卿的菜,纪之楠选了宁澜的,郭刘二人大呼“异性恋没人权”,无奈地要了厨房杀手纪老师做的黑炭红烧肉。

    第一口,除了隋懿和宁澜表情如常,另外两组都反应剧烈。纪之楠尝了宁澜做的洋葱炒鸡蛋,脸色变了又变,险些当场呕吐,眼圈都憋红了。

    晚上各自回房,隋懿百思不得其解,问宁澜:“菜里放了什么特殊食材吗?”

    毕竟这是排节目,每一幕都会被摄像机记录,他难免要谨慎些。宁澜的厨艺他是了解的,这样简单的家常菜,宁澜闭着眼做都不会失误,纪之楠吃下去为何会是那种反应?

    “就厨房里有的配料。”宁澜抬头看他,咧嘴一笑,“你不会以为我又给他下药吧?”

    旧事冷不防被重提,隋懿心头一紧:“不是……”

    宁澜道:“那药无色无味,就算不稀释,直接喝一整瓶,也是十分钟后起效。你放一万个心,我再嫉妒他,也不会再干那种蠢事了。”

    隋懿百口莫辩,心急之余,还从他的话里提取到某条让他惊讶的信息,刚要追问,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

    来的是秦魏宇纪之楠夫夫,手上端着饮料和甜品,开门便道明来意,感谢隋懿下午出手相救。

    双方寒暄一番,摄像师在后面跟拍,纪之楠找话题夸宁澜手艺好,夸完吐槽说:“谁知道节目组买的辣椒是变态辣,第一口吃太急直接呛到气管,我不好意思当场吐出来,憋了半天才咽下去。”

    宁澜笑说:“那辣椒我当时没觉着什么,切完下锅才发觉手上烧的慌,难为纪老师了。”

    送走来表达谢意的二位,关上门,宁澜径自走到桌前,继续坐下看书。

    隋懿自知犯错,硬着头皮跟过去,握住宁澜的左手:“还烧的慌吗?哪只手?还是两只手都……”

    宁澜不理会他,轻巧地把手抽出来。

    隋懿想起陆啸川教他的“哄妻大法”——不管什么前因后果,先低头道歉,让他打一顿出气再说。于是沉声道:“对不起。”

    宁澜翻页的手顿了下:“什么对不起?”

    “不该问你在菜里放了什么,不该出手救他,不该……不该灌你喝那个药。”

    空气凝滞几秒,宁澜把书合上,仰头看墙上:“可以把摄像头关掉吗?”

    毁约都不怕,关个摄像头又有什么不可以。

    隋懿把摄像机插头拔了,准备承受接下来的“家暴”。

    还没转身,腰身就被宁澜从背后抱住了。

    “你别转过来。”他收紧胳膊,闷闷地下命令,“不准转过来。”

    “怎么了?”隋懿不敢动,偏头问道。

    宁澜缓缓开口:“你喜欢我哪儿啊?我没他好看,没他善良,没他有钱,哪里都没他好。我还给他下过药,我这么坏,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宁澜每说一句,隋懿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这滋味还不如被“家暴”来得痛快。

    他知道自己和宁澜之间还有心结没解开,他认为所有责任都在他身上,由他慢慢解决就好,却忽略了宁澜骨子里的卑微仍在,扎根在心底拔除不尽,以为只要不说出来,就可以状若无事地遮掩过去。

    隋懿听话地没有回头,握住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对啊,我是在骗你。”

    宁澜呼吸一窒。

    “骗你回来,骗你跟我结婚,以前还骗你说我不喜欢你。”隋懿温声道,“我才是骗子,答应了要对你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全世界只有你这个傻瓜会原谅我这个坏蛋。”

    贴在背上的呼吸频率渐渐平缓。

    半晌,宁澜腾出一只手,猛捶了一下隋懿的肩膀:“你才是傻瓜。”

    没有摄像机的监视,两人抱着腻歪了会儿,隋懿自家把没有安全感的宝宝安置在床上,用毛毯盖好容易受凉的腿。

    宁澜觉得自己刚才丢人得紧,他也不想这样的,下午看到隋懿救了纪之楠,回到房间又被“质问”,他上周刚停了一种药,或许是心理作用,敏感的神经轻易挑动那些不堪的过往,他已经尽量克制了,却还是没能管理好情绪。

    隋懿的想法与他恰恰相反,他觉得这是一个拔掉横在心口的那根刺的契机。

    宁澜捧起食谱佯装专注,没看几行,就见隋懿从楼下拿了一个洋葱和一瓶辣椒粉进屋。

    他面目平静:“冰箱里东西太少,最难吃的就是这两样,来,喂我吧。”

    宁澜愣了半天,才明白他是让自己报复回去,一时不知该笑他幼稚,还是该跳起来捶他一顿。

    隋懿自顾自把洋葱掰开,说:“你就当旁观一个混蛋受到应有的惩罚,边看边拍手称快就好。”

    剥开到一半,就被熏得睁不开眼睛,隋懿往洋葱瓣上囫囵撒了辣椒粉,就往宁澜手上塞。

    宁澜被迫接了,然后干脆利落地扔在地上,问他:“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告诉你那药是假的吗?”

    隋懿思索片刻,摇头。

    “那时候怕你担心,现在怕你自责。”宁澜没绕弯子,直接道,“我不需要所谓的‘后悔’和‘愧疚’……我不需要。”

    见他终于坦白,隋懿暗自松了口气,接着躬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垂脑袋,有些无奈地说:“怎么办,我不仅自责,还心疼……心疼得要命。”

    想到宁澜一个人在酒店里熬了一整晚,他就心口绞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回头去看看宁澜,问问他难不难受,这样说不定他们就能少走很多冤枉路,宁澜也不用辛苦这么多年。

    隋懿最不擅长说情话,表白也好,关心也好,都采用最原始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再动人的话也能被他说得一板一眼,如同发表演讲般郑重真诚。

    这回宁澜却没觉得肉麻,他的视线迎着隋懿雾沉沉的双眸,耳朵听着窗外偶然掠过的风声,如同亲眼见证时光在指尖流逝。

    他顿时释然了。

    “让我摸摸是不是碎了。”宁澜把手移动到他胸口位置,摸心是假,按胸肌揩油是真,摸完勾起唇角狡黠道,“帅哥身材不错,长夜漫漫,约一炮如何?”

    隋懿反应极快,配合他道:“家有贤妻,不约。”

    宁澜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努努嘴指地上的洋葱:“那你把它吃了,我就放你回家。”

    隋懿听话地弯腰去捡,宁澜两腿一蹬,灵活地跳起来趴在他背上。隋懿早料到他有后招,飞快捞住他的膝弯,背着他在原地转圈、蹦高,宁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昏脑胀地掐着他的脖子勒令他停下。

    躺在床上喘匀呼吸,两人扭头看对方,四只眼睛里都溢满被洋葱熏出来的生理泪水。

    他们同时抬手帮对方擦眼泪。

    宁澜眯着眼睛,抹掉隋懿眼角温热的液体,又嫌弃似的擦在他鼻尖上,说:“你是真的傻。”

    隋懿依葫芦画瓢,把眼泪抹在他的唇珠上,揉了又揉,承认道:“嗯。”

    宁澜张嘴时不小心舔到隋懿的手指,咸的。他把舌头收回去,小声咕哝:“就你会心疼吗?我……我也会啊。”

    话音刚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眨了下眼睛,眼眶里兜不住的几颗泪水夺眶而出。

    明明应该是个互诉衷肠的煽情场面,然而想到这眼泪因何而来,两人就忍俊不禁,先是抖着肩膀强忍,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抱成一团放声大笑。

    声音传到隔壁,郭昊正在给老婆剥核桃仁,历经沧桑般地感叹——年轻真好,新婚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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